□蔡澜

●新居的楼下，长了几株白兰，足有四层楼高，比我在天台种的那三株，大百倍。经过时不仔细看，不知道是白兰，因为它只剩下叶子，看不到花，但有一股幽香，从何处来？大概是长成的过程中起的变化，低处生花，顽童一定来干扰；全树开遍，则会引小贩前来采摘。

●白兰树的花，只让站在高处的人看见。花开在树顶上，像长者的白发。树干之大，根部之强，占路边一席之地。这棵白兰已不能连根拔起，移植他乡。时代在进步，道路扩宽的话，只能将它砍伐。不然，老兰站在一旁，静观一切的变化。但愿人老了，像这一株白兰。

●老，必须老得庄严。老，一定要老得干净。老，要老得清香。是否名牌已不重要，但要天天洗濯烫直。衣着是对别人的一种尊敬，也是对自己的尊敬。

●皱纹是自傲，但须根应该刮净，做一个美髯公亦可，每天的整理，更花费工夫。修指甲，剪鼻毛，头皮屑是大忌。最主要的，还是要像白兰那么香。香不只是一种嗅觉，香代表不俗气。切莫笑人老，自有报应。人生必经之路，迟早到来。等它来临时，不如做好准备，享受它的宁静。

●他人言论，已渐觉浅薄无聊，自己更不能老提当年勇，老故事亦不可重复。最好是默默然地把趣事记下，琴棋书画任选一种当嗜好，积极钻研，成为专家。不然养鱼种树，不管它们的出处，亦是乐事。

●人总得向自然学习，最好临终之前，发出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