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作家都熬夜

辽沈晚报 2019年09月11日

□宋宁刚

七八年前,还在南京读书的时候,一次约作家黄梵在茶吧聊天。他谈起了作家们的写作习惯。比如,席勒要闻着臭苹果的气味才有灵感等等。说来惭愧,那时我正在准备以席勒为题的博士论文,却没有留意到席勒有此癖好。后来在《歌德谈话录》中才读到了关于席勒的这一癖好。

前几年重读《海明威谈写作》,让我对写作似乎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大块头、很汉子的作家关于写作的话,叫人看了心里一阵激动。他讲,自己每天早晨起来写作,刚开始的时候感到有点冷,写着写着就暖和了……对他来说,难的不是写,而是在完成每天的写作量后,挨到第二天的来临。我能感受到,在那种等待中,有至高的愉悦与幸福。海明威的话终于让我比较切实地意识到,无论一个作家的生活看起来多么精彩和光鲜,写作本身都是一件极其个人、也非常不易,需要用每一天的努力去做的事。

《怪作家》是我翻译的第一本书。如果不是好友任建辉的推荐,很可能我会像之前一样推掉。翻译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况有翻译大家的高标树在那里,仅仅出于敬畏之心,也不敢轻易为之。

书中有些作家的行为实在称得上“怪癖”。比如纳博科夫、阿加莎·克里斯蒂等更喜欢在浴缸里写作(后者不仅待在浴缸里,还喜欢在浴缸里吃苹果),杜鲁门·卡波特要赖在床上才能写作,威廉·巴特勒·叶芝则喜欢像龙卷风一样快步走在大街上,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灵感激荡下的创作中……

从书中所讲的作家们的情形来看,总体而言,如果不是因为白天里有人搅扰,选择在夜里写作的人会少之又少。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是不得已才在晚上写作。还有一些选择在晚上写作,是因为白天的工作占了他们太多时间。一个人,内心里有多少冲动和激情,才会为了写作,在夜里想尽办法与疲劳和困倦相抗争?席勒如此,巴尔扎克如此,卡夫卡也不例外。

看着卡夫卡从深夜写到第二天清晨,几乎来不及休息一下就去公司上班,我们很难不动容。这就是一个作家为写作付出的代价。如果说巴尔扎克为了提神而不断喝咖啡,直接毁坏了自己的健康;那么,席勒、卡夫卡后来所患的肺结核,以及40多岁的早逝,与多年的熬夜写作很难说没有关系。有时,一个作家为了写作而可能付出的不仅是艰辛和努力,还有自我的献身。

巴尔扎克可能算有史以来最努力的作家之一。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呢?

为了写作,他们需要克服的更多:乔伊斯弱视,不得不用蜡笔在纸上写很大的字,甚至为了获得更多的光源,特意穿着白色的衣服写作;普鲁斯特长期卧病在床,不仅要克服外面世界的干扰,还要克服身体的痛苦——为此,他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正如他的仆人所说,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什么时候睡。这种在艰难抗争中努力写作的身影,更让人难忘。

相比之下,托尼·莫里森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为了能够在孩子醒来之前写作,虽然没有乔伊斯和普鲁斯特那样“悲壮”,却有一种更为日常的坚持,同样动人——许多女作家都是这样,在生活的间隙里写作。比如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

如此,我们就知道这些名作家们是如何写出伟大作品的:以其超乎常人的激情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