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叔阳的世界

辽沈晚报 2019年08月05日

□艾克拜尔·米吉提

我和苏叔阳认识在上世纪80年代初。

那时候改革开放之风劲吹,文坛迎来了空前繁荣景象。苏叔阳正是此时的弄潮儿之一。他的话剧《丹心谱》一炮走红,获得“建国30年文艺汇演创作一等奖”。随后,1980年推出同名电影。由此,话剧、电影、小说、散文、诗歌、纪实文学、纪实片、电视解说词、理论著作、历史随笔……各种文学体裁无一遗漏,样样都有苏叔阳的耕耘之作,令读者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就是苏叔阳的世界。

但苏叔阳生性温和,为人低调,不是那样乍一成功就张扬的人。以至于他直到后来满头白发,依然说:“我还是涉世不深的少年郎。”面对成就却说:“我只是一个尽自己微小的才能为人民服务的艺工。”他的这种谦逊风格透着一种儒雅,备受人尊敬。

第六次文代会、第五次作代会期间,在人民大会堂举行联欢晚会。那场晚会的总策划、总导演便是苏叔阳。其实,早在此前1993年他被查出患了癌症,先因胃癌切除一部分胃,1994年5月又因肾癌切去了右肾。但在这天晚上,在人民大会堂三层宴会厅,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苏叔阳的身影,他在现场协调晚会的每一个细节。

晚会结束时,在大会堂又遇到了苏叔阳,他很快乐地问我,怎么样,这节目安排得怎么样。我说,非常棒,尤其二重唱安排的别出心裁,是今天晚会可圈可点的高潮……

在各种文学活动或会议中相遇,我们都会坐在一起无所不谈。有一次与苏叔阳见面,他聊起国歌、聊起田汉很是激动。他突然说,老艾,你是政协委员,你应该提个提案在天安门广场国旗升旗杆下汉白玉护栏外侧贴上60厘米长、40厘米宽的铜牌,刻上五线谱国歌歌曲,再刻上国歌歌词、词作者田汉、曲作者聂耳,这样既是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内容,也会成为天安门广场一道新的风景。我的眼前为之一亮。我以为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提的提案。于是,我在当年两会提出了《关于在天安门国旗升旗台侧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五线谱歌词铜牌的提案》。当时,天安门广场管理局接办人员很是兴奋,由衷地告诉我,这个提案很重要,他们一定认真办理。但是,接近岁尾,接到电话,他们十分委婉地告知我,天安门广场管理局只是北京市政府的派出机构,要动天安门广场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们都做不了主,需要上级批准。更为重要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虽在宪法和国旗、国徽法中有所表述,但是没有明确法律地位,所以没有法律支撑,无法操作。这是他们面临的难处。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唱了几十年的国歌,居然没有立法保护。由此,我在2014年两会再次提出《关于在天安门国旗升旗台侧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五线谱歌词铜牌的提案》的同时,还提出了《关于建议修订〈国旗法〉为〈国旗国歌法〉的提案》。经过各方多年努力,《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法》,终于在2017年9月1日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九次会议通过,并于2017年10月1日生效实施。

让常人难以企及的是,苏叔阳面对癌症病魔没有丝毫退却。2001年10月,因为癌症他的左肺上叶被切除。但是,他以顽强的毅力与癌症抗争的同时,依然笔耕不辍,新创作了300多万字的作品,出版了诸多著作,创造了苏氏读本体。历史散文著作《我们的母亲叫中国》《中国读本》《西藏读本》带来巨大影响。

2017年7、8月间,朋友告诉我苏叔阳住进北京军区陆军总院了。我立即拨去电话,他很坦然,说这次是得了直肠癌,医生建议他做手术,他不想做了。我在电话里宽慰了几句,相信他一定会再次战胜病魔。

但是,朋友告诉我,一般人并不知道《中国读本》所得280万元稿酬他悉数捐给了西藏,自己被再度发现患了直肠癌时,他自己却已囊中空空如也。我的内心无比震惊。我立即给钱小芊书记打去电话,钱小芊书记委派阎晶明代表中国作协看望苏叔阳,并送去慰问款。后来中影集团也派人看望并送去慰问金。苏叔阳对自己的困境却不事声张,若不是我们介入,他宁肯自己承受。

2019年7月16日晚间,苏叔阳在北京病逝,享年81岁。惟愿他的苏氏读本体和等身著作像涓涓细流,滋养读者心田。一路走好,苏叔阳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