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晚报:能谈谈您写这本书的契机吗?
徐贵祥:这本书是由几个中篇小说组成的作品集,你说的契机,我理解是“灵感”,灵感这个东西有一定的神秘性。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创作方向,我是军人,军营生活和战争想象构成了我的经验积累,所以,只要遇到有意思的人和事,就会引起注意,储存在脑海里,积累,酝酿,并沿着这些基本的素材继续产生想象,前后左右,来龙去脉,直到有一天,这些半真半假、由真实而虚构的意象多了起来,好了,那就找到一个恰当的视角,找到一个讲故事的方式,一吐为快,喷薄而出,往往就是一部好作品。
我当过炮兵,用炮兵术语讲,生活积累好比炮弹,灵感就好比引爆弹丸的引信。
辽沈晚报:这本书对您来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徐贵祥:一般来说,作家创作作品是由自己的情感决定的。我是军人,我的职业决定了我要思考战争与和平的问题,也要思考国富民强的问题,在这些思考中,会贯穿着爱国意识和英雄理想。
辽沈晚报:在《司令还乡》的故事中,退休的英雄与日新月异的时代发展是有些脱节的,您认为中老年人要怎样摆脱这种“脱节感”?
徐贵祥:我不太明白“脱节”是什么意思,我理解,可能指的是中老年人会有更多的怀旧意识,给人一种“守旧”的印象。但是乔大桥并不守旧,他反对教育的恶性竞争,反对乡村建设的短期行为和千面一孔,反对破坏资源的无度开发,既体现了一个革命者的初心,也是出于建设的可持续发展考虑,“日新月异”并非都是好事,我们提倡“稳中求进”,提倡承上启下。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精彩,不存在“脱节”的问题,更没有必要“摆脱脱节”。
什么样的发展最健康,最科学,老年人可能看得更明白,乔大桥就是这么想的。
辽沈晚报:有评论称您笔下的“逃兵”形象弥补了文学空白,您认为是这样吗?金广友和毕启发两个“逃兵”其实都是极富正能量的人设,可以说他们也是另类的英雄吗?
徐贵祥:古时候的读书人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抗日战争时期很多底层人民不会讲这两句话,但是并不等于他们没有家国天下情怀。这两个逃兵当然不一样,金广友是有行动的逃兵,毕启发是被历史误会的逃兵,怎么能一样呢?但是我要说,其实英雄和懦夫之间,往往并不是天壤之别,决定一个人能不能成为英雄,有很多外在的因素,比如所处的环境,这个人的身份地位,还有具体的战斗任务。但是关键还在于文化、信仰和精神。在这一点上,金广友和毕启发都是有英雄情结的,英雄的梦想根植于他们的生命之中,金广友的所谓“逃兵”,是因为对战争性质不了解,缺乏“革命到底”的思想准备,而不是变节,所以他仍然可以成为英雄。毕启发这个人物,结果是英雄,但是并不等于他不存在当逃兵的可能。战争当中,有些事情是必然的,有些有偶然性。
辽沈晚报:您希望通过您的作品,向读者传达什么样的精神?
徐贵祥:我认为文学艺术是有用的,对社会、人生有启蒙和激励作用。我是一个爱国者,有英雄梦想。我希望通过我的作品给社会提供正能量。我觉得我们中国的经济发展得很快,但是精神信仰跟不上,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辽沈晚报:新中国成立后,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军事文学著作,而现在70年了,在远离硝烟的和平年代,军事题材的作品有没有被赋予新的目标和新的意义?
徐贵祥:时代在发展,也在进步,发展的过程中也有挫折,进步的过程中也有迂回。我们这个年代,并不是“远离硝烟的和平年代”,和平只是相对的、局部的。军事文学同任何一门艺术一样,都必须注入新的活力,当然有新的目标和新的意义。
辽沈晚报:目前军旅文学仍难以引起年轻读者的关注,大多数消费人群在中年或以上,您又是如何看待军旅文学逐渐向老龄化发展的趋势呢?
徐贵祥:这种说法不是太准确,好的军旅文学作品还是会受到年轻读者关注的。文学类图书发行量下降,我认为至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阅读的引导出现了问题,大家忙于求学、求职、求利,顾不上看书了。二是出版社太多,发放的书号太多,书出的太多太滥,失去了读者的信任。第三个原因,现在是多媒体时代,可以从很多渠道阅读,冲淡了纸质书的销售市场。但是有一条,真正好的作品,有经典品质的书,还是深入人心的。
辽沈晚报:您善于刻画姜大牙、孙大竹这样的“草莽英雄”,非常鲜活生动,他们与您本人的个性有什么共同点吗?
徐贵祥:我不是“草莽英雄”,草莽倒有点像,但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