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晚报:《少女与永生》直接写到了中国女性从少女到步入社会、组建家庭,甚至婚恋的各种问题,对您来说,作为女性尤其是女性创作者,面临最大的困境是什么?
草白:人的一生如果很快地找到一件自己非常热爱,然后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我觉得这是非常幸福的。所以说对于一个人,尤其是女性来说,最大困境就是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该如何度过,你的人生就会很迷茫。
辽沈晚报:您还能回忆起写第一篇小说或者散文时的情景吗?
草白:第一篇是我写的短篇小说《木器》,我还记得那时的一个场景,在一个冬天的黄昏。它直接的灵感来源是因为我读了舒尔茨的一个短篇《鸟》。在《鸟》里面那种巨大的审美的冲击力感染了我,然后让我觉得我也找到了一种书写的冲动。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其实整个小说它在我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场景,就是两个人抬着一艘船走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脑海里就有这么一个非常非常具象的场景,然后可以说整个小说是从这个场景里生发出来的,因为有这个场景,后来就慢慢地写成了那样一个短篇小说,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创作体验,非常难忘。
辽沈晚报:相比很多同代作家,您的“出场”有一些晚,但是不久便获得了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起点很高,能谈谈当时获奖对您今后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
草白:获得联合文学奖,的确对我整个写作是一个巨大的精神上的鼓励。对以后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应该说是精神性的一种东西,就是说似乎有一个命运之神给我暗示,我可以写作,可以去走这样一条道路。
我的人生经历跟一般人有点不太一样,我很早毕业之后,就结婚生小孩了,孩子三岁之前,我觉得我不是特别有人生规划的一个人,然后我觉得这些世俗生活都挺好的。我写作的一个最大的动机可能是因为一种无聊感吧,我觉得我的人生到孩子三岁左右的时候很多世俗生活都已经经历过了,如果就这样过下去就会觉得很没有意思,必须寻找另外一种道路,然后我就找到了写作,我觉得它非常适合我,让我得到了一种很自由的感觉。然后我就开始写了,就是这样。
辽沈晚报:《少女与永生》写到很多人的离开,情感的离开,亲人的离开,甚至一个成长阶段的离开,对您来说,这些离开的人与事,它们是如何真正影响和渗透到一个人的生活的?
草白:这本书里写了很多离开的人,包括表叔、小舅,还有我的老师M,那些人其实好像就坐上了一列轰隆作响的旧火车,当然那辆火车上还坐着我。因为过去的我也在上面,因为一种命运感的东西,我和他们在文字里相遇,这事我肯定是经历过的。当初在经历那些离开的时候,它是一种很痛苦的体验,但是当我写作的时候,那种痛苦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就是说它被另外一种表达的冲动所取代,慢慢就化成了另外一种东西。我很难去面对那些过去离开了的人,因为我写完了之后就很少去看这种文字,就是看了还是会比较难受的。所以说文字其实是把内心最深的一种伤痛展示出来,然后我们要自我拯救,去面对今后的人生。所以那些东西的存在,过往的那些人的存在,对我来说他们是非常重要的。他们构成了我的过去,从而也冥冥地指向了我的未来。就是说从这一点上来说,一个人是不可能与过去的人分开的,事实上也是不能分开的。所以,所有出现在《少女与永生》里的人都是我难以忘怀的人,以后的日子里我可能不会在现实的时空里与他们相遇、认识了,再也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我很高兴把他们写在我的文字里。
辽沈晚报:作为“80后”,您对爱情婚姻有什么看法?或者说在您的作品里如何表达的呢?
草白:我在《少女与永生》这个散文集里有一篇是写伴侣的。我觉得我对婚姻的一种看法,就是找到一个让你舒服的人,然后你和他一起在一个地方,共同去发展自己、成全自己,彼此都是一种相互鼓励、宽容的心态。其实我还蛮欣赏这样一句话,有人说所有的恋爱其实都是初恋。就是说在你漫漫的人生旅途当中,如果你一次就能找到那个你可以爱一辈子的人,那当然很幸运,但很多人发现在漫长的人生之旅中,有可能当初遇见的人并不怎么爱自己了,或者已经是完全没有当初那种感觉。这个问题因人而异吧,我觉得不具有什么标准答案,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
辽沈晚报:你觉得自己是敏感的吗?一个人应该怎样面对自己的敏感,以及丰富的内心世界?比如,如何面对敏感可能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草白:我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说,每个写作者都是敏感的,不然他也不会去写东西了,对吧?我觉得敏感它其实是分两种,一种是它对于外在反应的过度敏感,就是说这种时候,我觉得这个敏感就不是特别好。因为如果说一个人很容易被外界所影响的话,他其实是会造成内心焦虑的,这就不是特别好的一种敏感。对我个人来说,有时候我也会这样,然后我就会给自己暗示,其实别人不会那么关注你,自己也没有那么重要,这样想的话就可能会好一些吧。但有一些敏感我觉得就很好啊,因为一个写东西的人,如果他不敏感,这个东西就没法写。就是说很多敏感,比如说我们对自然万物的敏感、对人内心的一种体察,这种敏感是应该被放大的。这种敏感会让一个写作者的精神世界更加丰满和富足,可以更好地去面对他的文本和整个内心世界。
辽沈晚报:您觉得青春期的少女如何度过叛逆期呢?如果她的妈妈刚好又是更年期,如何处理生活中的矛盾?
草白:这个问题提得挺好的。嗯,我在这个书里没有涉及这个问题,因为青春期的少女她的确是很叛逆的。我女儿她今年13岁,也进入青春期了,这就是说我平时跟她交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她对我是一种很强烈的不屑,然后因为特别熟悉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的建议就是说,我不怎么去过分关注她,不是说真的不关注,就是说我不会去过于干涉她的事情。怎么说呢,就是我觉得亲子关系最好是一种朋友关系,可以分享的一种关系,平等的交流。就是说把他们当成朋友,不要对他们有过多的要求,哪怕你是父母,她是小孩,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很多时候,我们的失望是因为对孩子有预期,然后觉得她让你失望了,你就会对她有过分的要求,她的叛逆很多时候可能来自于这里。
辽沈晚报:《少女与永生》是一部散文集,但它的叙事性非常强,里面出现了很多有个性的人物,你会把这些人写到自己的小说中吗?
草白:出现在《少女与永生》里的这些人物,有一些是有可能会成为我小说中的人物。但是当有一天他在我小说中的时候,他的面貌肯定跟在《少女与永生》这本书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上面也说过,小说它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要符合小说的逻辑,小说里的人物跟散文中的那个人物是完全不一样的,要处理一种虚实的关系,这个我觉得是比较有意思的。可能我以后会把其中的某些人物,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再综合一些别的人物的特点,或者共同性的东西,把他作为小说中的一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