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唤醒记忆

辽沈晚报 2019年04月16日

□安琪

某日,读《50:伟大的短篇小说们》, 原来泰戈尔、波德莱尔、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也写过小说呢。

本书打头的布鲁诺·舒尔茨选入的两篇是《鸟》和《父亲的最后逃亡》,都很有阅读快感,属于亢奋性的唤醒。查了一下作者简介,知道他是波兰籍犹太作家,死于纳粹枪杀。生前职业是一个中学图画教师,出版过《肉桂色铺子》《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 两本小说集默默无闻,死后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其写作的巨大价值,被誉为与卡夫卡比肩的天才作家。虽然迄今只读过舒尔茨这两篇小说,但确实无论语言还是构思,舒尔茨都当得起高评价。舒尔茨的小说语言在本书的50篇里非常出众,妙句随处可见,像“锈红色的大地被一层破破烂烂的白雪桌布覆盖着”,像“他已经死了很多次,总是死得不干不净,留下一些疑点,迫使我们不得不对他的死进行重新修正”,舒尔茨应该是更优秀的先锋诗人才对,但他的简介竟无此身份,不免令我沮丧。《父亲的最后逃亡》,死去的父亲以螯虾的身份回来,我和母亲均默认了这个事实。和泰戈尔欠缺细节不同,与螯虾有关的种种细节充满了悲凉和无奈,对变成螯虾的父亲,我和母亲也有嫌恶之心,尽管这嫌恶带着些许羞愧。舒尔茨之所以会被拿来与卡夫卡并列,应该与这篇有关吧。

日本芥川龙之介的《竹林中》被改编成电影《罗生门》,小说读过,电影看过,道理也懂:所谓的真相,往往是不可知的,当每一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都从自己的私心出发来阐述真相时,真相便变得扑朔迷离。小说并未揭晓谁才是凶手,只能读者根据自己立场来判断,你站在谁的立场,便决定了谁是凶手。我曾提出“灵感的一次性写作”概念,芥川龙之介的《竹林中》当属此概念范例,此文一出,其他人不能再这样写了。芥川龙之介另一篇《鼻子》,读来读去不知其意,自然“鼻子”有其象征意,内供的为长鼻子所困扰,等治好了长鼻子后看着别人奇怪的笑自己又不自在,非得等鼻子又变长回来才感到欢畅愉悦,如果只是要证明习惯力量的强大,那这小说也太简单了,先此存疑。

收入本书的日本作家的小说都给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东亚人的思维和情感毕竟较易相通,我也由此体会到了日本作家以小见大的能力。

重读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读到“那是乞力马扎罗的方形山顶。他明白了,这就是他正去往的地方”时,眼睛一酸,眼眶潮湿,也许我们每个人年轻时心里都存有一座乞力马扎罗山,都想着去看看乞力马扎罗的雪,但最终,意志的散失和年龄的增长一起来到,我们,已做不成乞力马扎罗西峰顶上那具风干冰冻的花豹尸首。我们也会如大多庸众一样发问,“花豹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做什么?”

这50篇里也不是篇篇都好,像马克·吐温过于浅白的讽刺写作今日读来已没什么意思;普希金的《驿站长》所写的主题也已过气,没有现实针对性;还有普宁的《幽暗的林荫小径》。曾经如雷贯耳的名篇,并不能随同时代的变化而获得恒久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