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能不能跟《平凡的世界》相提并论?

辽沈晚报 2018年12月16日

(节选)

《大江大河》是一部很好看的文学小说。

首先好看在“懂”。若想写好一部长篇小说,要么写自己特别懂的,要么写大家都不太懂的。所以架空、玄幻之类的反而好写一些,因为大家都不太懂,可以编。现实不好写,越近越难写。大家都经历过那个年代,太假了不好看,太真了也不好看,好看的必须是以点带面,真懂真写。阿耐从过政,担任过国企高管,至今商业仍是主业,写作是爱好,所以懂政策、懂财经、懂市场、懂人情、懂世故,书中的三种类型企业形态面临的问题,个人的成长,情感的纠纷,她都懂,所以好看,而且懂取舍,以点带面。看完书后,几十年恍然过去。

其次好看在“大”格局,“巧”结构。所有的典型的人物,在三十年发展洪流里不断前行。阿耐说,“我有幸生活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所以她要写的是一个时代,每个人物是一根萝卜,拔出来带出一大块泥,官场斗争、商界斗争、政策变幻、人性变化……一整个时代都被勾勒出来,但在结构上偏偏大巧若拙,以年份从1978-2008年,一年一年写来,读来身临其境。

很多人把《大江大河》和《平凡的世界》拿来类比,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两者的差异。雷东宝和孙少安起步相似,都是村里的带头人,甚至都从承包砖窑开始;宋运辉和孙少平相似,都苦读书一心求学上进;但《平凡的世界》故事在西部,所以更扎根土地,更扎根精神世界,而《大江大河》故事在沿海,更外向,更投向物质世界;《平凡的世界》里的完美女性田晓霞是理想主义者,早夭,《大江大河》里的完美女性梁思申是理想女性,但慢慢接受现实主义,保留理想,所以活得令人羡慕。路遥是文人,《平凡的世界》写于1991年,所以其实只感受到了改革的苗头,感受到了精神世界的层层波动;阿耐是商人,《大江大河》大量的故事发生在1992年“南巡”讲话后,她感受到了改革开放的滚滚洪流。

——梅丫挺

《大江大河》是阿耐继《不得往生》后创作的一部全景式展现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社会生活变迁的长篇小说。名为财经小说,但在格局上,更像是一面现代化进程的镜子。

小说以经济改革为主线,着重描述改革开放初期摸着石头过河起,在去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途中的各种尝试探索。为了全景展示这段历史,阿耐选择了当时四种最典型的经济体,国有经济、集体集体、个私经济和外资。

这本身就很不容易写,书斋作家大抵是很难完成的。另一方面,像《白鹿原》《平凡的世界》之所以享有盛名数十年,文学价值高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反映出了一段时代的全景。应该说,在这两个方面,阿耐总体而言做得相当不错。

因为年代背景的原因,读者难免要把它和《激荡三十年》《平凡的世界》相比较。《激荡三十年》走的是威廉·曼彻斯特《光荣与梦想》的路子,关注的是各个时代的典型人物。

《平凡的世界》气质更接近于书斋。路遥明显更注重古都文化的秉性传承,因而想法更纯朴,文学味道更浓厚,古典的理想主义追求体现得非常明显,但对现实生活关注得非常少,价值观更单一。

记得刚接触这部小说的时候,曾经唏嘘过田晓霞的意外去世,但后来再看,发现这是路遥的唯一选择。田晓霞一出场就是一个精神世界不同凡俗的姑娘,一旦和现实世界结合,要把这种不同凡俗一以贯之往下写几乎是不可能的。路遥又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中的天使走下神坛,只好设计了一个死亡结局,把平凡里的不平凡永远留住。

而阿耐多理性。《大江大河》的取景比《平凡的世界》更广角,一直在描述改革开放的潮流涌动下各阶层或自觉或自发的选择。阿耐选的个体都具有代表性,有体制内的官僚和国企负责人,也有体制外的农民企业家、个体户和海归,有理想主义者,还有投机者和赌徒。她笔下的这整个过程,是从最初懵懂地看着眼花缭乱的世界扑面而来,到后来主动地适应、寻找并推动潮流的过程。

因为作者的身份和克制,《大江大河》没有夸张离奇的情节,没有过度的感情段落,也没有作者主观的旁白评论,甚至没有好恶彰贬,它只是缓缓地展开,记录很多人一年又一年的生活,求学、分配、下基层、跑单帮、承包土地、上位、得势与失意、落难与重振、合纵与连横。所有的情节和人物我们都不陌生,因为这些都是我们身边真实上演的岁月伦常。

实在喜欢《大江大河》这种“心狠手辣”的写法。整部书靠作者自身的见识来推动,阿耐深刻而细致地把经济症结解剖开来,血肉丰满地塑造一系列人物,让人看得痛快淋漓又满含同情。

——李学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