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恩亮(右)和李雨春老人合影。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特派抚顺记者 李毅 翻拍
63年前,最好的朋友牺牲,他心中暗暗许诺:一定要找到好友的父亲,像对自己的父亲一样替好友尽孝。
大学没毕业,他就通过书信和实地探访寻找,未能找到好友父亲的下落。
上班后,他挤出时间手写数百封信并发出、借出差和同学聚会机会前往寻找,依旧杳无音讯。
退休后,他有了时间,老伴鼓励他不要放弃……
苦心人天不负,寻找50年终于兑现诺言。70岁的他找到了好友90岁的老父亲,邮钱邮物,还带着身患癌症的老伴在床前伺候陪伴老人。
他叫姚恩亮,今年85岁,抚顺“百姓雷锋”,用半个世纪为“有诺必践”写下注脚。
同窗好友牺牲 决定“寻亲”赡养老人
1949年春天,姚恩亮考入黑龙江省富锦县中学,不久与同样来自贫困家庭的同桌李尚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家离学校很远,而我家只有15公里。”姚恩亮回忆,李尚祥幼年丧母,又被父亲过继给大伯,“他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于是休息日就把他拉到我家吃住,我怕他一个人在学校孤单……”
姚恩亮的母亲做好大馇子小豆饭,再来一锅土豆炖白菜,虽不是珍馐美味,却也能让二人饱餐一顿。“时间一长,他把我母亲也当成自己的妈妈一样看待,我和他就像兄弟俩一样亲。”姚恩亮说。
那时他们都有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是学俄语,将来建设祖国。”姚恩亮说,李尚祥的梦想是参军入伍保卫祖国。
1950年李尚祥参加志愿军,离开了学校。“他先到哈尔滨训练,买了一些俄语书籍寄给我,后来他随部队入朝作战,1953年我考上了哈尔滨外国语学院。”姚恩亮说,二人一直保持书信往来,互相鼓励。
从李尚祥的书信中,姚恩亮得知好友从朝鲜归来随部队去了福建。“1955年夏天开始,有半年时间没收到他的来信。”姚恩亮说,自己发出的书信都石沉大海,直到一节外教课前收到了署名“胡殿祥”的部队来信。
姚恩亮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中内容让他失声痛哭。“信是李尚祥的战友写的,说他已经牺牲!”姚恩亮说,外教和同学们纷纷安慰并询问缘由,“我把和他的友情讲给老师和同学,大家听完也掉了眼泪。”
悲伤的姚恩亮心中产生一个念头,“虽然不知道他家里啥情况,但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应该替他尽到儿子的孝道!”
手写发出数百封书信
却始终杳无音讯
姚恩亮只知道李尚祥家在黑龙江富锦县,但具体住址、生父名字等信息一概不知……大学毕业前他多次写信均杳无音信,前往当地民政局和烈士陵园寻找一次也无功而返。
1957年姚恩亮分配到辽宁抚顺工作,但好友李尚祥的身影从未淡出记忆,心中暗许的诺言更没有忘记。上班后,他从工作中挤出时间写信发往富锦县相关部门寻找李尚祥的生父,始终没能得到有效信息。
有出差机会去黑龙江,他不放过能打听的机会;大学同学聚会,他向同学询问并回富锦县寻找……一年年过去,1988年富锦县变成了富锦市,一些地名也发生了变化,这让姚恩亮很是上火。
内心无助的时候,姚恩亮翻看年少时的书籍。1990年的一天,他发现一张泛黄的纸上写着“李尚祥家在东福山屯”几个字,如获至宝!姚恩亮费了不少劲打听到东福山屯在上街基乡,赶紧写信发出。
“乡里回信说李尚祥家原来是在东福山村,但他生父李雨春带着孩子30多年前就搬走了,不清楚去向……”姚恩亮说,那一刻心又凉了。
35年间,姚恩亮先后写了数百封信发往可能找到信息的单位,却一次次失望。随着时间推移,姚恩亮“寻亲”的心情越来越迫切,“尚祥去世时才20多岁,我们活着的人已经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心里急啊……”
1994年姚恩亮从抚顺市人防办退休,两鬓染霜的他没心思享受天伦之乐,老伴儿劝他“你现在退休了,有时间可以多打打电话、多写信,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去富锦县找……”
苦心人天不负
半世纪心愿终达成
那时的交通慢,书信也慢。姚恩亮仔细整理了这些年获得的模糊信息,几次踏上北上列车。“先坐绿皮火车到佳木斯,然后倒车再去富锦。”姚恩亮不懈的寻找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
2004年姚恩亮找到富锦市三宝屯,李尚祥的五叔李雨方住在这里!“尚祥的牺牲对李雨春老人打击很大,几年后搬到了虎林县的女儿家,之后又到农垦西岗齿轮厂与小儿子一起生活。”姚恩亮说。
姚恩亮坐火车赶到农垦西岗齿轮厂却没见到李雨春老人。“1年前,老人和小儿子搬到856农场场部去了。”姚恩亮很兴奋,又赶往856农场寻找。
房门打开,走到床前,两位老人都愣住了。“我是恩亮啊,尚祥最好的朋友,我可找到您了,这些年还好吗……”70岁的姚恩亮拉着90岁的李雨春,声音颤抖着。“没想到还有人想着我……你就是我的儿子啊,尚祥回来了……”李雨春老泪纵横。
一晃50年,心愿终达成。从那天起,姚恩亮像对自己父亲一样关心老人,与老人的子女共同尽孝。回到抚顺后,姚恩亮给老人邮去土特产,过年过节邮钱邮物,平时常联系老人的子女询问老人健康状况。
2009年,95岁的李雨春老人患病卧床,时日无多。姚恩亮和身患癌症的老伴儿赶到老人家中,在床边侍奉照料,陪老人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李雨春老人在世时,逢人就说“我儿子回来了,恩亮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孝顺……”每每回忆至此,姚恩亮都眼圈泛红,“尚祥参军走后,我和家人也没再见过他, 我母亲去世前还曾经和我念叨过……”
终有遗憾
与好友后代仍保持联系
问起李尚祥牺牲后的情形,其弟弟李尚军告诉姚恩亮:家里收到部队寄来的革命烈士通知书,才知道李尚祥牺牲了。
“当时尚祥的父亲考虑到孩子都还小,加上路途遥远就没有前往。”姚恩亮说,他在李雨春老人家里看到了李尚祥寄回的唯一一样东西——部队奖的笔记本,上面写着:赠给XX模型制作者李尚祥同志。
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李尚祥和战友的合影,上面有“福建马尾留影”字样。李尚军告诉姚恩亮,全家都不知道李尚祥葬在何处。姚恩亮心中再次生出念头: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一定要到墓前祭奠!
当时姚恩亮已年过七旬,经不起长途奔波,于是联系福建当地媒体寻求帮助,最终确定位置在一座小山脚下。姚恩亮收到了福建媒体拍摄的现场照片,遗憾的是那座小山已在半个多世纪里因工程建设而样貌大变,当地媒体未能找到李尚祥烈士遗骨被移走安葬到何地……
如今姚恩亮85岁高龄,有生之年找到李尚祥的墓地并祭奠已是“奢望”,“现在交通发达,通讯也更快捷了,可惜我不能像以前一样去寻找……有两句话一直在我心里:青山何处埋忠骨?青山处处埋忠骨……”
故人无处可寻,姚恩亮对李家的后代格外上心,常与李尚军通话,还关注着李家的年轻人在沈阳工作生活的近况。
“心里放不下那份思念,或许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懂。”姚恩亮说,自己虽然中学时立志将来学习俄语,但也有与李尚祥一同参军入伍的想法,只可惜比好友小了一岁而不能报名……
事迹感人
他是抚顺“百姓雷锋”
2014年抚顺第八届“百姓雷锋”揭晓,八旬高龄的姚恩亮榜上有名。获此殊荣不仅因50年寻找同窗的父亲,也因多年坚持、学习和弘扬雷锋精神,他把几十年的时间用在了参与公益事业上。
寻找同窗李尚祥父亲的日子里,他还和妻子一起先后照顾3位老人长达23年并料理后事。一个偶然机会得知于顺溪和老伴儿无儿无女后,姚恩亮1978年起照顾两位老人整整10年。
两位老人相继过世,55岁的姚恩亮又从1988年起承担起了张桂芝老人的照料任务。“老人早期和丈夫从河北来抚顺,她丈夫因为抽‘白面儿’没钱,把她卖给了一位岁数挺大的盲人做媳妇,三个孩子也卖了……”姚恩亮说,在老人面前从来不敢提“孩子”,怕老人伤心。
13年后张桂芝老人去世,姚恩亮为老人送终。此后因自己年纪已大、老伴儿患病等原因,姚恩亮没再照顾孤寡老人。他记不清为老人做了多少事,陪伴他们多少时间唠嗑解闷,但23年照顾三位老人的点滴被社区工作人员记录下来:光是为老人买的东西就有110多种,数量没人记得清……
姚恩亮出生在贫困家庭,深知读书的重要,多年前就开始资助贫困学生,至今没有中断。当年受助的10岁男孩,如今已娶妻生子,日子幸福;当年受助的10多岁姐弟俩,如今都已毕业并在城市安家……
姚恩亮说,他资助的孩子都是辍学在家的,“上学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我打心眼儿里不想看到孩子们辍学。”如今85岁高龄的他还在资助中学生,每次听到“考第一”都会非常开心。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特派抚顺记者 李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