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闫红读名著》: 于字缝间发现世事的有趣之处

辽沈晚报 2018年12月02日

《水浒传》作者到底是不是厌女症患者?林冲为什么总是那么憋屈?武松真的是盖世英雄吗?假如《简·爱》里的疯女人有发言权她会说什么?白瑞德是不是个好恋人?《飘》里的斯嘉丽若遇上《傲慢与偏见》里的伊丽莎白,会是怎样的场景……作家闫红再次读名著,仔细梳理了字里行间,洞察幽微,言常人之未言。在那些熟悉的文学人物身上,她认出了“张三李四”,也认出了“隔壁王五”。乍一看脑洞大开,仔细看,皆是世故人心。

继《误读红楼》和《从尊敬一事无成的自己开始》等众多作品之后,闫红近日再推力作《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闫红读名著》。

《飘》是一部被低估的小说

据新书出版方介绍,在这本书中,闫红用一种拿着放大镜般的阅读方式,通过独特的视角,抽丝剥茧地剖析了我们熟悉的名著中的那些人物。整本书分为美人其颀、水浒英雄、楚汉争霸、乱世佳人和感怀旧时五个部分。

很多人认识闫红,是从2005年出版的一本名为《误读红楼》的书开始的。著名作家王蒙评价说,“她的误读实际上是活读,就是用自己的经验、性情、信息、聪明来补充阅读的所获,用活生生的生活来解读作品;同时以作品解读自己的人生……”

闫红的父亲在报社工作,从小就非常重视对她的教育,闫红4岁就开始了认字识字。在父亲的支持和培养之下,偏科很严重的她最终成为一名报社的记者。2001年接触了网络之后,闫红开启了自己“网文”的写作之路,因此被更多的读者认识、喜爱,《误读红楼》的系列文章也让她受到了文化界众多专业人士的关注,轰动一时。2007年出版代表作《她们谋生亦谋爱》,在国内引发 “回归传统,重读古典”的热潮。

十四五岁的时候,闫红就读起了名著。那时,她身边的人忽然都读起了名著,她爸爸的同事,邻居家的男孩女孩,人手一本以电影剧照为封面的世界名著,其中人气最旺的一本是《简·爱》。

这与同名电影的深入人心有关,特别是那段台词:“你以为我贫穷、相貌平平就没有感情吗?我向你起誓:如果上帝赐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于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于离开你一样。上帝没有这样安排。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同你我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

多少人从中读出了又骄傲又卑微又富含深情的自己,女生尤其是,都觉得上天欠自己一个罗切斯特,以及一个达西,一个白瑞德……

闫红说,她读《简·爱》的时候,并不是想用道德解读小说,相反,她一直特别同意那句话,伟大作品,表现的都是人类的道德困境。问题在于,这部小说的作者,一直试图帮助男女主人公占领道德高地,把原配伯莎、罗切斯特曾经的情人一个法国舞女以及无端端被罗切斯特耍弄的英格拉姆全都推向不道德的境地,作家不可以这样动用自己的“金手指”,当然,考虑到这部小说有点自传的成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而闫红在读《飘》的时候,体验正好相反。她早年也曾稀里糊涂地看过一遍,有点印象的,是郝思嘉很迷人而白瑞德很大手笔,代入感是难免的,虽然淳朴的自己跟郝思嘉八竿子打不着,但若是不小心撞上一个白瑞德,也是很好很好的。

这一次,她花了两天时间重读,读完是在凌晨,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除了媚兰,每一个人都让她难过,最让她难过的是白瑞德。

《飘》并不是一部爱情小说,它写的是翻天覆地的大时代里,个人最具个性化的体验。所以,在读这本书的时候,闫红总觉得,就像《简•爱》被高估了一样,《飘》也许是被低估了的一部小说。

《包法利夫人》则让闫红一言难尽,它让她想起莫泊桑的《项链》,都是写女人的虚荣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人。但是《项链》里的女主角更加单纯,她犯的是我们都可能犯的错,包法利夫人不但虚荣,还胆大妄为,为了假想中的更高级的生活,一次次出轨,欠下巨额债务,最终倾家荡产。她比《项链》的女主糟糕多了。

但是作家福楼拜却说,我就是包法利夫人。这话看似无理,细细品来却像香菱说的,像是舌头上有个千斤重的橄榄。重读这部小说,闫红说:“认出许多熟悉的脸”。

包法利夫人迷恋巴黎,我们向往北广上;她认为更高级的生活,就是更高级的消费,当下不正是如此?她一次次出轨,并非水性杨花,而是看多了恋爱小说,把爱情看成人生的刚需,这种错觉如今依然游荡于世间;她是宝姐姐说的,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的人,这一点是不是很像我们自己?

闫红觉得自己无法总结包法利夫人,就像她也无法总结《安娜·卡列尼娜》。尽管在阅读过程中,她不停地在心中感叹:她怎么那么作?却也不得不说,假如她没有那么作,就没有那么美,那么生动。张爱玲都说,生活安宁心里动荡的女人不容易老,只是安娜最后把自己的生活也弄得动荡了,却也是她的一种非如此不可。

告别“择偶式阅读”

当然,让闫红有了全新的阅读感受的,还是《水浒传》,她觉得如果把“英雄好汉”四个字的道德价值取消,在零道德的框架读它,读者是会有更多的收获的。

《三体》里有个很有意思的情节,太空飞船“蓝色空间”号上的一些人无意中进入了四维碎片,再看三维的自己,五脏六腑都清清楚楚。维度的提高,会带来更好的观察力,阅读也是如此。闫红觉得她的阅读,大概是从二维进化到三维了,能够理解更多,同时想蒙她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跟终于告别了“择偶式阅读”有关,这是她发明的一个说法:在阅读中放入现实诉求,自动代入女主或男主,在书里看到个异性就想TA是不是理想伴侣,存了这个念头在先,自然看不到四野八荒,也不看到秋毫之末。如今读书,无欲则刚,更像是跟大师下棋,不能说走一步看三步,比从前,却是眼明心亮了许多。

闫红说,从2005年出版第一本书《误读红楼》,到《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已是第十本,在这些书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新出的这本书。因为《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是她对名著的梳理,更是她对于现实的认知。在整理书稿的过程中,她简直是废寝忘食,有时小小地得意,有时窃笑不已,她知道有些说法,也许会让人觉得违和,但正是这违和处,是为相似的灵魂特意设下的标记。她等待着它们被识别,被认领。她等待你,如约而至。

名家点评

她是从作品中发现人生,从人生中发现文学,从人生,从生活出发,以全部积累和灵性接受作品,阐释作品,想象作品,体悟作品与感动作品。 ——王蒙

这些文字,像在一座向阳的屋子里,静静的玉簪、水仙,素淡、温馨、洁净,我们的阅读,像一次意外的闯入。 ——韩松落

在路上飘进闫红耳朵里的一两句话,就会被她脑补成一个故事。她这种特异功能使她仿佛生活在很多个地方,仿佛生活在很多种角色里。 ——陈思呈

闫红的笔下,有看透世事的犀利,又有置身世外的清明。她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之感,她用她通透玲珑的心思看待市井人世。 ——黄佟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