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作为前卫营率先从铁西突入市区，11月1日打到沈阳老城。”2018年10月30日，在沈阳市和平区云集街一栋民宅里，95岁的张荣老人讲起70年前野战军解放沈阳的情景，眼睛里闪着光。

张荣，又名张国光，字旭东。1924年8月28日出生于上海，1942年投身革命，解放沈阳时，他任东北野战军第2纵队6师16团1营副教导员。

1948年11月1日，张荣所在营一连在故宫附近的奉天世合公银行活捉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周福成。11月2日，沈阳宣告解放。

缴获的周福成那把象牙把手枪则成为张荣的配枪，与他一起历经平津战役，进军湖南，广西剿匪。

瞒父从军 “爬也要爬到抗大”

张荣出生于上海市原康脑脱路一家石库门的房子里。

“当时上海全部沦陷在了日军手里，不愿被奴役的上海学生抗日的热情很高。家里为了让我好好学习，特意给我腾出来一间房子，结果我就在那见房子里偷偷写抗日标语，连夜跑出去贴。”张荣老人回忆说。

张荣的姐姐是中共地下党员，在上海永安纱厂组织工人罢工。因为一份党的文件丢失导致身份暴露，她带着两个孩子转移到乡下。“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1942年初，在姐姐的介绍下，我参加了新四军。”张荣说。

一切都是瞒着父亲进行的，“父亲如果知道我离家参军，一定不会让我走。而母亲心软，默默地给我拿了被子打了背包，还带了红枣和肥皂。”

1942年1月4日下午4时，张荣一行7人在地下党员的带领下，在上海外滩上了船。第二天拂晓，张荣等人在长江边上的南通天生港下船。“离天生港14里路，就是新四军的根据地。”张荣说，“我先到新四军一师，当了几天兵。我们的枪少，子弹也少，就拿大刀练习杀敌。几天后，我就要求去抗日军政大学学习军事和政治。抗日军政大学第五分校坐落于盐城，由陈毅军长兼任校长。他们说抗大挺远，离我们所在的如皋县有几百里路，我说我就是爬也要爬去。于是，地下党员就带我们奔赴抗大。”张荣回忆说。

“在抗大学习时，我发现有人总是半夜偷偷跑出去开会，我就问开的是什么会，他们说是党员会。我说我也要入党。”张荣说，于是，班长给了张荣一张表，张荣认真进行了填写。

“1942年年底，日本鬼子开始大扫荡，学校停课，我们把操场上的单杠、双杠都掩埋了，我们被迫转移。”张荣说，“在转移的路上，组织经过讨论，同意我转为正式党员。”

张荣随军从盐阜军区转到淮海军区，被分配到东海大队当文书，抄写花名册、统计枪支弹药。1942年年底，淮海、盐阜军区改为军分区，成立苏北军区，新四军3师师部兼苏北军区机关。张荣在新四军3师独立旅3团当文化教员、《战旗报》驻团记者、政治处宣教股长。“曾任沈阳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的李少元当时任团政委。”张荣说。

挺进东北 娘娘庙、哈尔套战斗记忆犹新

1945年9月，新四军第3师主力4 个旅和3个独立团共3.7万人，由师长兼政委黄克诚和副师长刘震、洪学智率领进军东北，参加解放战争。

据张荣介绍，他们原本打算从山海关进入东北，但遭到国民党军队的阻拦，后以日行80华里的速度越过河北马厂、玉田，从冷口越过长城，进入东北。

“翻越长城进入东北的时候，已经是秋天，部队给养没有跟上，大家穿的都是单衣，寒冷饥饿，十分艰苦。到了11月份还没有穿上棉衣，耳朵都冻坏了，很多战士把毛巾绑在耳朵上。”张荣回忆说。

1945年12月2日，在虹螺岘娘娘庙村休息的先头部队第一团第一营遭遇敌人的进攻。“由于地势不利，部分山梁被占领，战士们与敌人近距离对峙。”张荣说，很快，团警卫连也加入战斗。独立旅一团伤亡数十人，一营营长袁正元负伤，一营教导员孙克强牺牲。

哈尔套位于彰武县西北40公里，是东到沈阳，北通内蒙古，西到阜新，南至锦州的交通要道。1946年10月25日，张荣所在的16团受命进攻哈尔套之敌。“我们用一个团的兵力对他们形成围歼，10多个小时歼灭敌人一整个营。”张荣说。

解放沈阳 活捉东北“剿总”总指挥周福成

到1948年3月，东北战场敌人已龟缩到了沈阳、长春、锦州三个互不相连的据点。战争形势的发展正孕育着一场最后决战。9月，辽沈战役打响。

“11月1日，我们前卫营突入沈阳市区。当时的沈阳城里枪炮声稀落，敌人基本组织不起大的抵抗，街上到处可见溃败下来的国民党军散兵。”张荣对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说。

一路沿两洞桥、中华路、马路湾前进，到大西门附近，张荣所在营接到“停止前进、查明情况、消灭残敌”的命令。

在营部，1连连长黄达宣、指导员苏福林向营长马志高报告：一个老太太反映，附近银行楼上有一个国民党大官，还有十几个手拿驳壳枪的士兵守着楼梯。他俩带人去看了一下，楼里确实有敌人，但没有向他们开枪。很可能是敌人的指挥所。

“营长马上命令，先把那栋楼房包围起来，不管是什么敌人，不能跑掉一个。如果确实在国民党大官，要抓活的。你们就说要炸大楼，让他们缴械投降。”张荣说。

过了一会儿，黄达宣、苏福林领来一个穿便服的人，个子很高，50多岁的样子。自我介绍是中将高参室主任苏炳文，说楼里是第8兵团司令周福成。卫立煌逃跑前，任命周福成为东北“剿总”总指挥。说他正在劝周福成起义。

张荣回忆：“营长立即打断他的话，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起义？还不赶快投降？’苏炳文说他回去再劝他。周福成还想不通。营长说：‘他对得起老百姓吗？叫他马上投降。不然，我们立即把大楼炸掉！’”回忆起活捉国民党军大官周福成的那段历史，张荣老人仍然神采飞扬。

后来，马志高多次对张荣讲起活捉周福成的过程：几十个国民党兵排列在走廊里，一个个低着头，无精打采。苏炳文领着他们径直来到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屋里光线很暗，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物品。靠近墙角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两瓶外国酒和一些没有吃完的绿色包装的军用罐头，还有几部电话，电话线交错地散落在地面上。周福成站在屋子正中，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50岁上下的年纪，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他好像很冷，整个身子紧缩在大衣里，深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罩住了眼睛。苏炳文用手碰碰他说这是马营长。周福成慢慢抬起头，把帽子向上推了推，向张营长点了一下头。他脸色灰白，目光呆滞。马营长简单地向他交代了我军的俘虏政策。一个战士把一支手枪递给马营长，说这是他的手枪。这是一把镶着象牙把，造得很精致的左轮手枪。马营长对周福成说：“你放下武器，这很好。”

解甲归沈

见证沈阳城70年巨变

当年周福成被活捉时所在的小楼，位于沈阳市大西门里靠故宫不远处的奉天世合公银行。后来，马志高营长把周福成的手枪连同枪套一起给了张荣。

“周福成那把手枪是左轮手枪，一打一转，枪把镶嵌着象牙，不是别在腰里的那种，而是斜挎在身后的。”张荣告诉记者，这把枪陪着他转战平津战役、湖南接收陈明仁起义、广西百色剿匪，直到他离开部队。

1952年，由部队首长潘振武介绍，张荣连同数位中南军区营级军官，集体在武汉滨江饭店举办婚礼。妻子是个东北姑娘，1946年11月在黑龙江省五常县参加东北民主联军，后在东北野战军总后勤部政治部文工团做干事。张荣有两个儿子，长子张夕江，次子张朝滨，名字后面的滨、江两个字，是为了纪念结婚而起。

1956年10月，张荣转业，与同在中南军区部队转业的妻子一起，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沈阳。1984年，离休后的张荣开始学习书法艺术。如今，这位曾荣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的老人独居在云集街一栋50多平方米的老式民宅里，享受着和平年代的宁静。老人酷爱书法，尤爱书写毛泽东诗词。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 董丽娜

感谢王龙飞协助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