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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酒 2023年11月19日 

□杨光祖

人们一想到郁达夫,就会想到酒。“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是传颂一时的名句。不过,他确实嗜酒,也多次酒醉躺卧上海街头。但是,很少有人会想到鲁迅嗜酒。大家总觉得他很理智,很冷静,但我们读鲁迅日记和其友人的回忆文章,发现他也嗜酒,有人还认为他酒量很大。

沈兼士说:“先生的嗜好有三种:就是吸烟、喝酒和吃糖。”鲁迅的吸烟,大家多知道,凡是鲁迅的画像,几乎大都是手夹香烟,烟雾缭绕。这也确是事实。由于脸与手指熏得很黄,先生还曾被人误以为吸鸦片的。

沈兼士回忆道:“酒,他不但嗜喝,而且酒量很大,天天要喝,起初喝啤酒,总是几瓶几瓶地喝,以后又觉得啤酒不过瘾,‘白干’‘绍兴’也都喝起来。”鲁迅日记,也多有酒醉的记录。1912年,就有“颇醉”“甚醉”等字眼,1925年,还有“大醉”。1924年2月6日记载,“夜失眠,尽酒一瓶”。不过,周建人、郁达夫却说,鲁迅好酒,但酒量不大。曹聚仁说,我知道他会喝酒;他的酒量究竟多少,我可不十分清楚。曹聚仁揣测,大概就是:一斤绍酒。

他与许广平相恋后,酒醉次数不降反升。我们如今读《两地书》,就有互相关于酒醉的俏皮话,或者情话。许广平劝鲁迅戒酒,他回信说“我到现在为止,真的醉只有一回半”,看他的日记,明显是撒谎。后面又说:“我自己知道,那天丝毫没有醉,并且并不糊涂,击‘房东’之拳,案小鬼之头,全都记得。”这个“小鬼”就是许广平。可见,喝酒也促进了两人的感情。许广平回忆说,鲁迅平时还是很节制饮酒的,“但是在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放任多饮些”。

在厦门大学的时候,由于气愤,而豪饮,以至于大醉,许广平回忆道:“回到寝室,靠在躺椅上,抽着烟睡熟了,醒转来觉得热烘烘的,一看眼前一团火,身上腹部的棉袍被香烟头引着了,救熄之后,烧了七八直径的一大块。”这可是真太危险了。大概除了顾颉刚等人给他的闲气之外,相思也是一个原因吧。“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鲁迅晚年移居上海后,大醉的次数似乎有点多。这是出乎一般人意料的。1927年10月23日,他同孙春台、周建人、许广平等到新亚楼啜茗,“春台又买酒归同饮,大醉。”1927年11月9日,“夜食蟹饮酒,大醉”。1927年12月31日晚,李小峰“招饮于中有天”,同席者,郁达夫、王映霞、林语堂、章衣萍、周建人、许广平等,“饮后大醉,回寓欧(呕)吐”。 鲁迅也承认,“太高兴和太愤懑时就喝酒”,但一般不多喝酒,虽然也曾经“纵酒”。1925年,他撰文说:“我向来是不喝酒的,数年之前,带些自暴自弃的气味地喝起酒来了,当时倒也觉得有点舒服。先是小喝,继而大喝,可是酒量愈增,食量就减下去了,我知道酒精已经害了肠胃。现在有时戒除,有时也还喝,正如还要翻翻中国书一样。”

鲁迅得了肺结核,这个病,本来容易激动,也很敏感。所以,鲁迅的喝酒,要么是高兴,要么就是生气。许广平也说:“真使先生痛愤成疾了。不眠不食之外,长时期在纵酒。”“纵酒”,也成为论敌打击他的工具。1928年5月,上海某杂志发表一幅题为《鲁迅与酒》的漫画,把鲁迅画得很小,缩在一大缸绍兴酒旁边——明显是一种讽刺,但也可以看出,作者是熟悉鲁迅的生活习惯的,比如,爱喝绍兴酒。同年,冯乃超有一篇文章《艺术与社会生活》,其中有一句:“常从幽暗的酒家的楼头,醉眼陶然地眺望窗外的人生。”明显就是创造社的口气了。1933年,郁达夫作诗《赠鲁迅》:“醉眼朦胧上酒楼,彷徨呐喊两悠悠。群盲竭尽蚍蜉力,不废江河万古流。”就有保护鲁迅之意。

我们阅读鲁迅的小说、散文,包括诗歌,是可以看到饮酒和微醺的体验。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饮酒对他创作的影响。包括学术著作,如《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就有着浓厚的个人生命体验。这也是鲁迅的文字那么吸引人的原因。

鲁迅在《怎么写》中写道:“我沉静下去了。寂静浓到如酒,令人微醺。”微醺,是擅饮者最好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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