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英
你问我答
这里有直达名家名人的快速通道,汇集提炼大家的各种关心关切,让你从作品之外了解他们和他们的创作经历,你若问,他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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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繁花》用文字还原了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往人生琐碎里去,你为什么这样写?
金宇澄:小说应该有生活主张,把生活写出来,不强调什么。人生像一棵树,或像一片树叶、一朵花,没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觉得我们的时代特别重要,但实际上非常脆弱。树叶一旦被风吹走,根本找不到它在哪。趁它还在时,描写它就是了。我很多年没写小说,是有好处的。如果《繁花》在20年前就写了,我还没把人生看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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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作为作家和文学杂志编辑,平时的饭局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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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宇澄:城市生活,每个人都饭局不断。吃饭是人生非常重要的部分。我除工作上的应酬,是和文学圈的朋友吃饭,更重要的是和普通百姓吃饭。我插过队,在工厂当过工人,这样的老朋友不少。这个朋友圈的人各式各样,做买卖的,开饭馆的,看大门的,干什么的都有。他们在饭局上讲的话,我觉得很新奇。
城市的生活有很多层面,我想找一些合理之外的。有次饭局,一个人说家里小保姆回家过年时,老家乡亲叫她带十双皮鞋,这种皮鞋20多块钱一双,一大堆才100多块钱。她说累死了,但乡下规矩就这样,我觉得有意思。这是乡情,老乡叫她带回去,即使重,也要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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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在不同的饭局上,什么样的故事能吸引你?
金宇澄:社会层面的,各式各样人讲的市井故事,很吸引我。市井故事就是市井人说的,这和同行间、作家间讲的完全不一样。市井才是生发故事的地方。市井好玩在哪?就是把它写出来,当事人觉得无所谓。我一直强调老百姓的生活非常有生命力,他没什么顾忌,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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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物质与生活内容的新旧更迭中,有什么是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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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宇澄:这是个很难的问题。不变的是生命吧,市民阶层中的生命力,每个时期都不一样,有自己的生态,但非常顽强,能适应变化。在自己合适的位置上讲话、做事、交朋友,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我父亲告诉我:人一到70岁,你就得准备吃苦。他的意思是,人生从此没有了乐趣,胃口不好了,不想吃了,不想买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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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这是人生不变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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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宇澄:人像一朵花,花开花落,无法抗拒,只能淡定对待。一朵鲜花不可能永远盛开,小说也不能违背这样的规律。大部分人不喜欢悲剧,不喜欢那个告诉皇帝没有新衣的小孩。像鲁迅先生所讲,一个孩子出生了,有人说,他将来总要死的,被打了一顿。有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大官发大财,大家就喜欢。文学要直面人生,会很有力量,如说出真相。《繁花》讨论会那天,有评论家说《繁花》结尾有学习《红楼梦》的处理方式,白茫茫一切真干净,意思说没有艺术突破。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刻意学《红楼梦》,但这就是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