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这个节气,可谓是真正的变化之日。大暑过后,便是立秋,从炎热之极的天气慢慢变凉,正符合物极必反的规律,也应了宇宙在“一呼一吸之间”,气息流变,进入下一段境界。
被称为一等一文学家的庄子,在《庄子》一书中的开篇,就描述了令人神往的一幕,说的正是六月大风带来的极遥远迁徙: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不讨论鲲这种几千里之大的鱼如何幻化成大鸟,仅仅想象一下那铺天盖日的飞翔景象,已经令人心驰神往。
接下来《逍遥游》引用志怪文学《齐谐》的文字,进一步描述鹏的南飞。文中继续强调鲲鹏之大,仅是“怒而飞”时激起水的范围广及三千里,腾起上升将盘旋至九万里之高。
浪漫的庄子笔下,描述出了以大鹏的视觉向下俯瞰,气息鼓动,息息相应,最奇妙的是,他描述的天之苍苍的颜色,与后世宇航员在太空看到的颜色一致。
从我们大暑的节气来看,中间的一句话很容易引起我们的重视:“去以六月息者也”。也正是阴历六月,时值大暑之际。
《庄子今注今译》的作者陈鼓应将这句话解释为它是乘着六月大风而飞去的。很多人将“六月息”理解为“六个月的风”。但结合前文“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所谓“六月海动”,“海动必有大风”就包含了六月大风的意思。
明清时人说得更明确,释德清《庄子内篇注》:“盛阳开放,风始大而有力,乃能鼓其翼;“息即风。”宣颖《南华经解》:“息是气息,大块噫气,即风也;六月气盛多风,大鹏便于鼓翼,此正明上六月海运则徙之说也。”
如果以这篇文字作为中高考作文的题目,那也是很好的一个“厚积薄发“的励志素材。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鲲鹏需要六月之风的承托,突出了升腾于高远、宏大境界的鲲鹏,其展翅高飞,也是有其特定条件或日限制的;简而言之,就是所谓养厚蓄深的问题。
在对节气的追溯中我们发现这样一句话,《汉书·律历志上》记载汉武帝太初改历时下诏说,“盖闻古者黄帝合而不死,名察发敛,定清浊,起五部,建气物分数”。从这句话中可以推断,一是汉武帝时认为黄帝创造了历法;二是黄帝创造的历法中包括时节的划分和对“气”变化的描述。如“气”的变化即指二十四气的变化,则汉人是将二十四节气的产生追溯到黄帝时期。而且二十四节气的意涵即指一年中“气”的二十四个变化。
这种六月的流动气息,形成了宇宙间的一种动力。这不能不令人想起《老子》中描述的那个宇宙: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天地之间就如一个风箱,空虚但不会穷竭,发动起来而生生不息。它描述了天地之间是一个虚空的状态,虽然是“虚”的,但它的作用确是不穷竭的。
这不正是说宇宙以气为载体,为实质,为动力,生生不息。能够托举起“不知其几千里也”的大鹏迁徙到南冥的,不也正是六月酷夏流变的宇宙气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