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尽孝？纯属扯淡！”

身为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的一员，周浩每每能听到一些对抗联历史一知半解的人参观时充作内行告诉他人：抗联一军一师师长程斌是因为母亲被抓，为了尽孝不得已才投降日寇。

每到这个时候，周浩都特别愤怒：“残忍杀害战友，与尽孝何干？疯狂进攻抗联，与尽孝何干？残杀解放区干部和无辜百姓，与尽孝何干？”

他说：“那就是革命意志不坚定，妥妥地没跑。想拿给他妈尽孝来洗白，既是无知，也是无耻。”

那么，程斌究竟为什么要投降日寇？又为什么有人说他的投降是为母尽孝？

且听东北抗联史实陈列馆研究部主任周浩给我们解密程斌叛变投敌的前前后后，看看他究竟是个孝子，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汉奸。

为投敌，残忍枪杀战友

“集乡并屯后，抗联和群众联系困难了，情报不好搞，仗不好打，吃穿用也是越来越费劲。” 通化的日本宪兵队长岛玉次郎还在桓仁挑选了一批日本人和汉奸、特务，组成“长岛工作班”，专门对一师进行策反和诱降。

周浩说，在日寇的军事进攻和策反诱降下，当时战斗在本溪县境内的抗联一军一师过得越来越难。“1937年底和1938年2月，一军军需部长兼一师政治部主任胡国臣和一军政治部主任兼参谋长安国勋叛变，给程斌写来了劝降信，程斌就有了想法。”

但是想投降总得有个理由吧，要不然光杆一个下山投降，那在鬼子面前也没有面子，自己好歹是个师长啊！说来也巧，胡、安两个叛徒为了逼程斌投降，给鬼子出主意，鬼子真就把程斌的母亲和哥哥抓到了本溪县碱厂。

1938年6月27日下午，一师行军休息时，程斌把六团政委茨苏和保安连政委李向前找到一起，说要去碱厂“补给养”。茨苏察觉到程斌想要投敌，跟程斌争论了半天，坚定地说：“就是三天三夜吃不上饭，我们也要革命，投降敌人是可耻的！”

程斌一看茨苏知道了自己想要投敌，趁茨苏不备，掏枪打死了茨苏，又向李向前开枪。李向前胸前衣兜里装有厚笔记本，子弹没能打透，他转身就跑，程斌又开一枪，李向前带伤逃走。

战士们听见枪响急忙奔来，程斌却撒谎说：“这两个政委都是叛徒，他俩要叛变，六团政委被我打死了，那一个受伤逃跑了。”

6月28日，一师吃早饭时，程斌亲笔写了封信让送给养的老乡带到当地警察所转交碱厂长岛工作班；6月29日，程斌又派保安连连长何贵友和战士袁玉喜带着他的亲笔信，分别送到碱厂长岛工作班和八楞树村警察所，密谋投降。

6月29日下午，程斌召集班长以上干部会议，公开亮相说：“没希望了，我要领着你们投降去。”这话一说出来，战士们议论纷纷，程斌一看不好，眼一瞪，亮出了手枪，他身后保安连的人也亮出了长短家伙还有机枪。

为了缓和气氛，程斌抬出了他妈：“你们都知道我的母亲和哥哥已落在日本人手里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现在我要为母亲尽孝，我不投降，他们就活不了……”

随后，程斌和叛徒韩荣好、哥哥程恩密谈投降，答应了鬼子的一切要求，于当晚带师部和机枪班、保安连61人下山，钻进鬼子包围圈，向长岛工作班投降。

从6月29日至7月1日，在程斌的胁迫下，共有115人投降鬼子，

投敌时，携带平射炮1门、炮弹30余发，轻机枪5挺、自动步枪2支、步枪82支、手枪72支、子弹6200余发。

投敌后 疯狂进攻抗联

1938年7月31日上午10时，在鬼子精心策划下，程斌等在本溪湖日本小学校举行“归顺”仪式，向伪满洲国国旗敬礼，表示愿“随长岛工作班从事工作，以对付其他匪团”。

随后，鬼子从115人中挑选80人编入伪通化省警务厅富森警察大队（又称程斌讨伐大队），程斌任副大队长。在吉林通化训练了3个月，然后专门跟抗联作对。

毕竟是一师师长，又一直跟着杨靖宇，南满地区抗联的军事部署、活动规律、后方基地、部分地下党组织程斌都知道，一军惯用的战略战术他也熟悉。甚至对杨靖宇本人也非常了解，凭猜测就能知道杨靖宇的大致活动方向。

周浩说，程斌是死心塌地给鬼子干，抗联在密林中的医院、修械所、被服厂和粮食武器弹药储藏点都被破坏。抗联一军的行动很难再做到像以前那样神出鬼没，后方基地、军需储备也全都丢了。

1940年2月23日，杨靖宇将军壮烈牺牲，程斌亲自辨认身份，鬼子残忍地割下了将军的头颅。程斌还率队参加了鬼子在蒙江县举行的“讨伐杨靖宇胜利庆功大会”。

后来，程斌又被调到牡丹江进攻抗联，到热河扫荡。

1942年，程斌升任热河省伪警察大队警政大队长，经常率队扫荡边区，围攻抗日部队，残害群众。1944年9月，程斌又率警察大队进入冀热边区的长城内外，跟八路军作战。

残杀解放区干部

和无辜百姓

1945年8月，鬼子投降了，程斌慌了神，又率部投靠国民党军队，在河北遵化同八路军顽抗4个多月。程斌还在城市残杀解放区村干部和无辜百姓20多人，并将尸体扔入井中。

遵化解放后，程斌逃到唐山，又跟着陈明仁进犯东北解放区。

1946年6月6日，“国共双方停战协定”生效。第二天程斌就指挥部下1700多人进犯法库，凶狠杀害解放区工作人员。因攻占法库有功，程斌被提升为少将副师长。

1948年11月沈阳解放后，程斌带着母亲、妻子和两个儿子逃往北平（今北京），暗中同国民党长沙市警备司令部办公厅主任陈天喜勾结，准备乘机去长沙，继续为国民党政权卖命。

抗联中被鬼子

用家人要挟的不止一人

周浩说，“从人心来讲，谁的母亲、哥哥被敌人抓了，随时可能被杀害，那肯定不好受。但是从这一点就脑补出程斌为母尽孝才投降日寇的情节，既无知、又无耻。”

事实上，抗联中被鬼子用家人要挟的不止一人。

佳木斯汤原县原教育局长、青年知识分子刘显，拒绝就任伪官，丢下家小，上山参加了汤原游击队。其后，太平川地主黄有、伪自卫团长张传福也弃家投奔游击队，轰动了汤原。

鬼子拘捕了3人的家属，并派人送来“说帖”，声言只要他们下山，就 将家属放回，绝不再追究。三人见到“说帖”，连夜下山赶回家中，放火烧掉了房屋和家产，以此回答日寇。刘显同时改名刘铁石，以示抗日之心，如同铁石，无论亲人生死都不能动摇。

还有这样一位女抗联战士、这样一位母亲：1932年3月4日，鬼子突然包围东满地区和龙药水洞，中共党员、村妇女委员、朝鲜族女英雄金顺姬被捕，鬼子对即将临产的她毒刑拷打，要她说出村赤卫队的下落。金顺姬狠命咬掉自己的舌头，和鲜血一起吐到敌人脸上，做为回答。

鬼子又拿出纸笔，逼她写出村里共产党员的姓名和下落，金顺姬圆瞪双眼，一根一根地咬断自己的十指。恼羞成怒的鬼子把她绑在一块门板上，扔进茅屋，连同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放火烧死。

周浩说，难道金顺姬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作为母亲，孩子还没出生就要和自己一起失去生命，难道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吗？

“就算不提国仇家恨，程斌有何面目面对这样的抗联战友？为母尽孝才投降的说法，可笑不？可恨不！”

辽沈晚报特派本溪主任记者 金松

程斌其人：

从保安队员到师长到叛徒汉奸 他曾是杨靖宇的爱将

“程斌这个人，在抗联里，算是很有文化的了。”周浩说，1912年出生于吉林伊通的程斌17岁那年在长春自强中学毕业，1932年4月参加伊通学生反日救国会，一个月后加入中国共青团，4个月后参加了磐石工农反日义勇军。

1932年10月4日，义勇军攻打三道沟何家大院地主武装据点，程斌左手负伤回家治疗。伤愈归队后赶上杨靖宇把磐石义勇军整顿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32军南满游击队，程斌当上了第二大队第四小队小队长，不长时间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3年9月18日，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独立师成立，程斌任政治部保安连政治委员，从那以后，他一直跟随在杨靖宇身边战斗。杨靖宇经常给他讲革命道理、指点他游击战术。程斌的军事才能进步飞快，职务也越来越高：

1934年，程斌任柳河县游击队政治部主任；

同年11月7日，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正式成立，程斌被任命为一师政治部主任；

1935年9月13日，程斌接任一师师长。

一师是一军的绝对主力，程斌23岁就能当上一师师长，足以说明杨靖宇对他的重视和他自身的能力。周浩说，“杨靖宇纵横南满，游击战玩得神出鬼没。程斌是杨靖宇的学生，从杨靖宇那学到很多东西。”可惜的是，程斌把从杨靖宇那学来的东西最后都用在了对付杨靖宇和抗联上。1938年6月29日，程斌叛变投敌，开始疯狂进攻抗联，使抗联遭受重大损失。

1941年8月，程斌大队被调到热河省增援日寇扫荡，驻守安匠屯一带，配合日寇“集家并屯”，实行“三光”政策，制造无人区。

1942年，程斌升热河省伪警察大队警政大队长，率3个中队驻鹰首营子一带，看守“集团部落”，封锁八路军，并经常率队扫荡松树峪、将军关、王平石、下兴房、兴城镇等边区，围攻抗日部队，残害群众。1944年9月，程斌率警察大队，进入冀热边区的长城内外一带，同八路军作战。

程斌的下场

1945年8月鬼子投降，程斌率部投靠国民党军队，被改编为东北行辕直属第三纵队，任副总司令，在河北遵化同八路军顽抗4个月之久，还在城市残杀解放区村干部和无辜百姓20多人。

遵化解放后，程斌率残部在飞机掩护下逃到唐山，被陈明仁改编为第六师，任上校副师长，向东北解放区进犯。

1946年6月7日，“国共双方停战协定”生效后，程斌仍进占法库，凶狠杀害解放区工作人员，被提升为少将副师长。

1948年11月沈阳解放，程斌带其母其妻及两个儿子逃往北平（今北京）匿居，暗中同国民党长沙市警备司令部办公厅主任陈天喜勾结，准备乘机去长沙，继续为国民党政权卖命。

北平（今北京）解放后，程斌伪装进步，于1949年2月混入人民解放军华北军区后勤部军械处工作。

1951年4月28日，程斌在北京东单牌楼胡同11号住处被逮捕归案，经北京市公安局核准批复，将其押解至热河省。

1951年5月12日，程斌经热河省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在承德市被处决，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