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爱东西

老是企图把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向别人描述成水乡。

那是老城区，走到荔湾湖和泮塘只需要十分钟。去干吗呢？捞水塘里的浮萍喂鸭子。也许我该把那叫作鱼塘，塘里漂着大堆的水浮莲，据说可以喂猪，池塘里也有荷叶。

出名的泮塘五秀——莲藕、马蹄、菱角、茭笋、慈姑，都该长在塘边塘里，水里有鱼，水边有蟛蜞。称青蛙为田鸡。一口口小池塘旁边是水田，种空心菜和西洋菜。肥硕的西洋菜有种阴森森的绿色，洗菜时最容易碰到蚂蟥。马蹄就是荸荠。春节各家果盘上出现的糖冬瓜、糖马蹄，糖渍之前要削皮。糖冬瓜太腻，一味得个死甜，糖马蹄好吃。

年年有段时日，龙津西路逢源北街口靠泮塘的那片区域会忽然冒出一群阿婶，好似都喜欢穿黑衣，坐在街边每人对着两个大澡盆削马蹄。没削的马蹄泥糊糊地浸在一个盆里，削好的马蹄白白胖胖泡在清水里，估计之后的去处是糖渍或做成马蹄粉。

陈残云小说《香飘四季》的故事背景原型是东莞麻涌公社。河道交织的村落，摇橹的运蕉船，蕉林小艇，河涌旁的水寮凉棚。每次看到东南亚风光照上那些满载鲜花和水果的小艇，心里都在说，这里本来也这样，整个珠江三角洲都水网密布，水道纵横。

那些水乡美景原本唾手可得，就在眼皮底下。每个村落都在河道旁，榕树果树，田边成群结队的蕉林木瓜，田里的甘蔗。

大家现在也喜欢偶或去小洲村逛逛，我觉得既不稀罕也有些亲近，确是有点像从前常常经过的泮塘，像珠江三角洲的任何一个小村落。阿婶们在路边卖水果：黄皮、龙眼、杨桃、木瓜。树上熟的本地龙眼就是好吃，清香甘甜得你心花怒放那种，颗颗长得匀称灵活，不像某种南洋进口龙眼，傻大个儿得来无味，或天可怜见的一星半点要甜不甜。在我看来绕着村落的那条小河涌弯曲得如此亲切熟悉、柔情蜜意，在树下的大排档里坐着吃饭，地上落着一两个杨桃，抬头看看伫立身旁的杨桃树，那上面挂着好些果子。

本地土著多的大排档里最好玩的风景，是时不时就可以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美女自在地坐在那里吃和谈笑风生。没什么搭不搭合不合，此地也产旁若无人爱干吗就干吗的靓女。

吃饱了走回朋友在村里租下的房子，看他们写毛笔字玩儿。正在挥毫的人写了一句：“醒来明月，醉后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