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在皇姑屯火车站前拍照留念。

皇姑屯火车站。

在东北近代史上，张氏父子先后掌权的奉系，不到四十个月之内就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发生在1928年的奉系军阀首领被炸身亡的皇姑屯事件；另一件就是时时提醒国人“勿忘国耻”的“九一八”事变了。

如果说有巧合的话，这两件大事的发生都是与铁路直接有关。“九一八”事变是日本关东军自行炸毁了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后，以之为借口发动了侵略战争。而皇姑屯事件，是日本关东军在南满铁路上安装大量炸药，炸毁了正在下方行驶于京奉铁路上的张作霖的专列，使得张大帅伤重不治。

其实这巧合的背后，是中日两国对东北的铁路路权之争。毫不夸张地说，铁路路权之争是国之存灭之争，就如梁启超所言，“铁路所及之地即主权已失之地”“实中国之生死问题也”。日本的《朝日新闻》曾替日本侵略者鼓吹，说强占到中国的路权，即“亡人国”而“亡之使不知其亡”“分人土”而“分之使不知其分”。

张作霖虽说出身草莽，但能独霸一方，对于内政、经济方面自然也是有着与地位能相配的眼光，他所代表的奉系与日方在东北铁路路权上的争夺，尤其是1927年前后的“满蒙境内”铁路（五路）路权之争，最终也成了日本人坚决要除掉他的导火索。

1928年6月4日5时30分，张作霖的专列在驶出皇姑屯火车站不久之后就遭到日本关东军的炸药袭击，张大帅被炸重伤，几个小时后身亡，史称“皇姑屯事件”。

伴随着京沈高铁的即将开通，皇姑屯这一阅尽百年沧桑的火车站也完成了其作为一座车站的使命。但作为被赋予了民族荣辱内涵、承载着近代风云的直接载体，它的历史使命并不会因时代飞速跨越而完结，其作为沈城历史文化的具象标志也成为不能被后人忘却的记忆。

皇姑是哪个姑？

地名是见证城市历史的“活化石”。现在的沈阳市皇姑区是1948年沈阳城解放后由解放前的皇姑、北陵、塔湾三个区合并而来的。一般而言，几个行政区划合并的话，会以其中相对最重要一地的名字命名新行政区划，显然，皇姑的地位在解放初期更有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包括人口多寡、经济实力等方面。

“皇姑”名字的由来一直是众说纷纭。从字面直接引出的就是皇姑是哪一位皇帝的姑姑。民间传说中追溯时间最长的是在努尔哈赤时期了。说是有一次努尔哈赤兵败，逃到此处，追兵甚急，于是努尔哈赤就躲到了一位产妇的产房之中。后来出于感恩，努尔哈赤就认了产妇这个妹子，她死后的坟就是“皇姑坟”，也就是“皇姑”的来历。

也有研究者考证，“皇姑坟”并非是什么真的“皇姑”，而是清初一名叫“芬古”的宗室大将，所谓“皇姑坟”乃是“芬古坟”的谐音之误。

皇姑还是黄桂？

地名是一个地区的文化符号，承载了浓厚的地域人文底蕴和悠久的地域历史文化。虽然只是民间传说，但是佐证了“皇姑”的历史感。与东北其他的一些地名相比，比如张家窝棚、李家堡子等等闯关东大潮后形成的村屯，说明“皇姑”这个屯在很久之前就存在着。研究者称，“皇姑屯”最早见于史料，是在同治十二年（1873）刊刻的《陪都纪略》。

过去很多村屯的地名都是任由民间约定俗成，但是落到白纸黑字的书面上就会有字面上的差别。所以在过去，即便同样是史料，同一地点也会出现不同的地名。李凤民就在《盛京八旗方位之谜》一书中指出，“皇姑屯”初名“黄桂窝铺”，在宣统二年（1910）出版的《承德县志书》及附录《承德县所属舆图》中都将“皇姑屯”写成“大黄桂屯、小黄桂屯”，表明“黄桂屯”与“皇姑屯”两者有时混用（清康熙四年也就是1665年，出于民事管理方面的需要，朝廷在盛京将军管辖的盛京城内设立了承德县衙，是附郭县。1911年2月，承德县被撤销，其曾管辖的地方由奉天府直辖）。

随着京奉铁路修到了这个没多少人家的小屯子之后，“皇姑屯”终于因铁路而最终定名，其后也因张作霖的被炸身亡而成为一个具有特殊历史文化意义的地标性名词。

只修到新民的关内外铁路

京奉铁路一开始是没能修到皇姑屯的，一开始这条中国自主修建的从北京到沈阳的铁路也不叫“京奉”，因为它从一开始只是一段段修的，最早建成的是唐胥铁路（唐山至胥各庄），于1881年通车。1893年的时候唐胥铁路的南端及北端终点分别延伸至天津和山海关，于是又改称津榆铁路（山海关在历史上曾称“榆关”）。

1894年的时候，这条铁路其实已经修到了辽宁的绥中，结果，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据说修铁路的物资被日本侵略者抢光了。

对于甲午之惨败，大清内部的有识之士认为，当时要是有铁路运兵过去就好了，于是津榆铁路向西就通到了北京，向东又继续修，只不过铁路的名字是“关内外铁路”，也没说这铁路最后通到哪，有一点偷偷摸摸的意思了。

这种偷偷摸摸其实就是国之耻。因为在俄国的逼迫下，1896年清政府允许俄国在东北建设“中东铁路”，中东铁路的支线是从哈尔滨一直修到大连，也就是其后的南满铁路。根据中俄《续订旅大租地条约》规定，中国不能“将南满支路所经过地区之铁路权利给予它国”，而这条“关内外铁路”是清政府为了对抗俄国在东北的势力引入英国人的资金修建的。最后，为了避免在自己的国土上与侵略者俄国人产生纠纷，“关内外铁路”修到新民屯也就是今日的新民市就停工了，距离奉天府城还有60公里。

京奉铁路还是没修进沈阳

不敢动手也没地方吵吵的大清怂了，铁路不继续修就是了。但同样是侵入东北地区的日本人可是一直盯着这块“肥肉”，并最终在大清领土上挑起了日俄战争。战争爆发后，为了运兵和运送物资，日本人马上就从新民屯修了一条军用铁路到了奉天府城边的皇姑屯。

在本国领土上“严守中立”的清政府在日俄战争结束后，就用166万日元购回了新奉铁路，于是在1907年，更换成标准轨的京奉铁路终于通到了距离奉天府城不到4公里的皇姑屯，正式更名为“京奉铁路”。

至于说为什么火车不能直接通到城里呢，因为通过战争攫取了俄国南满铁路一切权利的日本人不让。南北向的南满铁路正好挡在了京奉铁路进城的路上，大清朝除非想同日本开战，不然是不敢强行让京奉铁路穿过南满铁路的。

协商中，日本人的要求是将皇姑屯站迁移与南满铁路奉天站合并，新站作为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的共同车站，或在南满车站连接地方另立京奉铁路之新站。因为涉及主权与领土问题，清政府没有答应这一无理要求。

奉天城外的第一个沈阳站

当时沈阳城里的车站，俄国人建的叫“谋克敦”也叫奉天站，日本人占了后，旧站以及后来修建的新站都称为“奉天驿”。

京奉铁路的终点站是皇姑屯，这个可能有点不太好听，于是终于有了第一座“沈阳站”。根据1910年出版的《京奉铁路旅行指南》载，当时皇姑屯火车站的站名为“沈阳站”。

在大清朝，沈阳要么称为盛京，要么是奉天府，承德县也可以，就是不叫“沈阳”。沈阳是元、明时期的称谓，但总比皇姑屯响亮点。

到了1911年，日本人终于同意京奉铁路进城了，双方签订了《关于京奉铁路延长的协约》，“京奉铁路允展至奉天城根，并把京奉铁路奉天站与南满铁路奉天站敷设接联络线路，办理联运以供行车便利。”

1911年11月，京奉铁路终于通到了市区，车站设在西星寺附近（今皇寺庙东北岗维里），设奉天城站，站房为砖瓦平房，也就是今日市府广场附近。不过就在一个月之后的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同年2月，大清国退出历史舞台。

1913年，奉天城站铁路线向东延长至小西边门，将奉天省立第五小学校舍三栋平房改为站房，并更名为奉天新站，以区别南满铁路的奉天驿。当年的老“沈阳站”就此定名“皇姑屯火车站”。

张作霖乃北洋大元帅

根据《关于京奉铁路延长的协约》，京奉铁路出了皇姑屯火车站后，“南满铁路线路抬高，在它与京奉延长线相交处架设立体交叉桥，使南满铁路线路由桥上跨越，京奉延长线由桥下通过”。这个两条铁路交叉的地方就是“三洞桥”，也就是“皇姑屯事件”的发生地。

关于皇姑屯事件，因为涉及北洋军阀混战时期国内的各方矛盾冲突与战争站队问题，所以一直以来都被有意无意淡化为是一个想要搞割据的东北军阀被日本人炸死了。但是事实上，与三年后的“九一八”事变一样，同为震惊世界的大事件。因为张作霖虽然是奉系军阀的首领，但他同时也是北洋军政府的陆海军大元帅，组建了北洋政府最后一届内阁。

1946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理日本战犯时，就将皇姑屯事件视为日本侵华的起点。理由是张作霖是当时中国的国家元首，谋杀一国的国家元首理应是违反国际法、是战争罪的行为。当然关于当时的外交关系上也有一种说法，在国际上，不再给予1926年之后的北洋军政府正式外交承认，不再视其为中国的合法中央政府，只把其视为“事实政府”。

1948年11月4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判决书中，关于罪状的内容：第一项罪状，控告全体被告，在一九二八年一月一日至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这一期间，以领导者、组织者、教唆者或同谋者的资格，参与共同计划或阴谋，欲为日本取得对东亚、太平洋、印度洋以及其接壤各国或邻近岛屿上之军事、政治、经济的控制地位，为达到此目的，使日本单独或与其他国家合作，对任何一个或一个以上之反对此项目的国家从事侵略战争。

1928年1月1日被正式确定为对日本战犯起诉的起始日。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主任记者 李振村

本版图片均由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记者 查金辉 摄影并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