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连丧爱子,富察皇后的身心饱受无常命运摧残,在陪伴乾隆东巡的旅途中,不幸撒手人寰。与自己相濡以沫二十余载的眷侣突然谢世,这中年丧妻的沉重打击令乾隆彻底凌乱了,无论如何厚葬、追封富察氏,乃至爱屋及乌,对富察亲朋亦倍加关爱,均无法从心底抹去与皇后阴阳永隔的巨大悲痛与撕裂伤痕。从富察氏去世的那一天起,曾经朝气蓬勃、一身阳光的乾隆皇帝开始变成另外一个人:易怒、孤僻、多疑、狠毒,并开始出现间歇性的“神经质”症状。在对爱妻的无尽追念里,乾隆陷入了哀痛无休的“中年危机”。
运船入京乾隆竟要“拆城门”
富察皇后谢世,对乾隆而言无异塌了半边天,他此后做的很多事情都匪夷所思。例如,他要把富察氏去世时所乘的名为“青雀舫”的大船运进北京城。这在没有起重机械的古代是难以想象的逆天之举,但乾隆不顾一切,硬要这么干,船进不来,就拆城门楼!还严令臣僚限期办成,否则必治重罪。
最后,还是礼部尚书海望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命人搭起木架从城墙垛口通过,上设木轨,木轨上满铺鲜菜叶,使之润滑,千余名人工推扶拉拽,使尽洪荒之力,才将御舟拖进城内。乾隆这一荒唐之举,在当时传为奇谈。
连失爱子富察皇后抑郁而终
富察氏之死,与爱子连丧有直接关系,她的两个儿子永琏、永琮的相继夭折,沉重打击了她的精神世界,也摧毁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与健康。
永琏九岁病故,永琮仅两岁就离开人世了。这两个儿子,都是乾隆心中未来大清帝位的继承人,特别是永琏死后,已是高龄产妇的富察氏再怀皇子,乾隆帝特别希望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并健康长大。因为乾隆之前的历朝清帝均非正嫡所生,乾隆想打破这个怪圈,欲以嫡子继统,更何况,这个嫡子还是他钟爱的富察氏所生。为确保皇后顺利生产,确保胎儿的安全,他下令把从圆明园到紫禁城的道路修得平平整整,一点坑洼都没有。但即便如此上心,永琮未满两岁便出痘夭折。永琏死时,勤政的乾隆悲痛的五天没有上朝。待到永琮病故时,乾隆竟下旨自责,认为两个嫡子的去世是自己的“妄求之心”导致的,如果不是自己非让爱子继承帝位,非让他们获得不属于自己的福分,就不会激怒上天,令其阳寿早衰,千错万错都在他自己,“此乃朕过耶”。
永琏谥号端慧,永琮谥号悼敏。永琏死后,乾隆为他穿素示哀,按清廷制度,孩子早夭,父亲是不用为他穿素的,可是乾隆还是给永琏穿了素服;乾隆规定,永琏的名字须避讳,在古代,只有皇帝的名字才是需要避讳的;嘉庆当太子时,要对永琏行叩拜之礼,乾隆说这不是因为他是你哥哥,而是因为名分在你之前,嘉庆亲政后改为立奠。因爱妻而爱子,由此可见,乾隆对富察氏是何等情深义重。
爱子谢世,乾隆满心伤悲,身为生母的富察氏更是痛苦不堪,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并抑郁成疾。为缓解富察氏的丧子之痛,乾隆十三年,乾隆举行了他从政以来的第一次东巡,去山东拜祭孔子,顺便沿路看看民间生活,检阅下自己的政绩,也希望借此机会让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富察氏散散心。据史料记载,这次东巡还有一个由头:后以爱子去膝下,悲悼成疾,梦碧霞元君召之,上为东巡祈福于岱顶。就是说,永琮太子给母亲富察氏托了个梦,称自己是被东岳泰山的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召去了,富察氏将此梦告之乾隆,于是便有了这次山东之行。乾隆没想到的是,这竟是富察皇后陪伴他的最后时光了。在东巡结束启程回宫的龙船上,富察氏突然发病,一命呜呼,享年37岁。
丧仪超标乾隆屡破清廷规
历代后妃谥号都是大臣拟定,终由皇帝选定,但乾隆此次特事特办,根本不理会内阁提议,钦定富察皇后的谥号为“孝贤”,而且明确告诉诸臣“知妻者莫如夫”,言下之意是:这是我自己的家事,就不用你们替朕操心了。
乾隆为富察皇后所定的丧仪规格相当高,远超康熙、雍正两朝的治丧标准。为做得名正言顺,总理皇后大丧仪的王公大臣索性抛开大清《会典》而援引明朝《会典》所载的皇后丧仪,堂堂大清朝给皇后办丧事竟用了前朝的规矩,联衔奏请外省官员一律入京师治丧,理由冠冕堂皇:“大行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乾隆自然照准。于是各省文武官员从奉旨之日始,均摘除冠上红缨,齐集公所,
哭临三日,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内,停止音乐、嫁娶。一般军民,则摘冠缨七日,在此期间,亦不可嫁娶,不能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谢世服丧。
富察皇后殡于长春宫,乾隆服缟(gǎo,白丝织物)12日,每天准时到皇后生前居住的长春宫灵位前祭酒,随着丧事渐远,变成一日两次、一日一次……这种状态持续了四年,直至皇后下葬。乾隆十三年(1748年)三月二十五日,富察皇后梓宫移殡景山观德殿,乾隆亲临祭酒,此后的初祭、大祭礼、满月礼等,及皇后梓宫暂奉东直门外静安庄以后的暂安礼、周年礼、二周年礼等,乾隆无不亲临致祭。
爱屋及乌乾隆厚遇富察亲眷
富察皇后病逝,乾隆痛不欲生,除了给皇后风光下葬外,他还对富察氏的女儿及娘家亲眷格外恩宠,作为自己对爱妻的补偿。
固伦和敬公主,是乾隆与富察氏的唯一骨血,乾隆对女儿的疼爱无以复加。乾隆十三年(1747年)三月,公主下嫁蒙古科尔沁部台吉色布腾巴勒珠尔,但在三年前,乾隆就为女儿筹备婚礼,并选择公主府邸了。公主本该下嫁蒙古王公,但是乾隆不忍爱女远嫁,破例准其留驻京师,和敬公主是居于京师而享受1000两俸银的大清第一位公主,是留京公主中俸银最多的公主(只有远嫁蒙古的公主才可领取1000两俸银,留京公主只能领取400两俸银)。和敬公主府与当时的亲王、贝勒府为邻,共建房239间,用银29880余两,是清代唯一的一个固伦等级的公主府,而色布腾
巴勒珠尔这位蒙古王公则做了倒插门女婿。
爱屋及乌,对女儿的丈夫、女儿所生的孩子,乾隆都予以特别关照。额驸(驸马)色布腾巴勒珠尔9岁时便养育宫中,随皇子们一起读书,乾隆视其为半个儿子。乾隆八年,色布腾巴勒珠尔受封辅国公,为清朝历史上最年轻的辅国公。在征讨准噶尔的战争中,色布腾巴勒珠尔竟私自纵敌,按律当斩,但乾隆怕女儿守寡,破例免额驸死罪,仅“褫爵”而已。公主产子,乾隆亲自到府探视,并给公主的孩子取名“鄂勒哲依忒木尔额尔克巴拜”,汉语译为“福寿绵长钢铁小宝贝”。
固伦和敬公主卒于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葬于北京东郊的东坝镇附近,与色布腾巴勒珠尔合葬,称“公主陵”。按清廷惯例,只有皇帝之墓称陵,而此处之所以称公主陵,明显是为了抬高公主的政治地位。
思念无尽生生世世情永结
富察皇后的去世,对乾隆心理打击之重是难以承受的,特别是在富察死后,萦绕乾隆心头挥之不去的长久思念与情感折磨,更令他不胜哀伤,度日如年。“(朕与)孝贤皇后情谊隆重”,这确是乾隆的真情实感。
在富察氏刚过世的那段时间里,乾隆几乎天天晚上梦到她,醒后依然清晰记得梦中情景,并以诗记载,如这首诗:“其来不告去无词,两字平安报我知。只有叮咛思圣母,更教顾复惜诸儿。醒看泪雨犹沾枕,静觉悲风乍拂帷。”意思是说,皇后昨晚来给我托梦了,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婆婆与孩子们还好吗?说自己虽已在另一个世界,还是放心不下家里的事,让我们多多保重,说完就慢慢消失了。我因梦子夜醒来,发现斯人已逝,唯见枕边的泪水,唯闻窗外的悲风。
这哪像帝王之语,更像一位普通的丈夫对故去妻子的肺腑表白。
富察皇后死后,乾隆没事就去原封不动的皇后寝宫凭吊,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时还自言自语,与皇后说话,陷入久远而深情的回忆。“我为遣愁来此地,翻教即景惹忧忡”,这种做法坚持了四十多年,直到退位。
最后一次至爱妻陵前,是在乾隆86岁那年,一代帝王写下这样的伤感诗句:吉地临旋跸,种松茂入云。暮春中浣忆,四十八年分。乾隆感伤自己与富察氏已阴阳分离整整48年了,次年乾隆驾崩,终于和他深爱的富察皇后地下团聚了。
辽沈晚报、聊沈客户端主任记者张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