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卉
有学生问陈三立,怎样才能把诗写好?陈三立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们青年人,目前的任务是怎样做人。”在智能化时代里,文学的观念在飞速变化,但文学作品不同于科技创造,它有人心与精神的维度,它不仅是“艺”,也是“道”,它的背后藏着一个人,这也是人文学科区别于其他学科的所在。
文学批评家谢有顺说:“写作变革的大方向应该是道德勇气的确立和理想信念的重铸,写作的最终成果是创造人格、更新生命。有必要重申,人格仍然是最重要的写作力量。”新近出版的文学评论集《文学的深意》,呈现了谢有顺近年来对当代文学的观察和思考,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人格力量在当下文学实践中的辉光。
对当代文学有何总体判断?AI时代的文学将向何处去?谢有顺认为写作和研究都必须思考“现在”。作家置身文学现场思考文学创作与批评,秉持“文学与生命互证”的价值立场,看重理想与现实之间的人格张力。在《文学的深意》中,既有对当代文学总体进程与写作转向的分析,亦有对当代知名小说家、诗人、散文家作品的探讨,更有对学术名家批评方法的新论,可谓“当代文学面面观。”
“日常生活中令人惊骇的一面”,在分析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长篇小说《回响》时,谢有顺谈到了好的小说之于现代生活的意义。“小说之所以还有独立存在的价值,正因为它区别于新闻和故事,它不是为了陈述、猎奇、增加谈资或警醒世人,而更多的是进行人性实验,探究人性本质。”有追求的作家需要让读者看见生活下面坚硬、隐秘的部分,在小说的文本中,人内心深处的许多暗疾都被打开了。《回响》这部以案件开头的小说,对人性进行了各种探测和实验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一个温暖的主题:爱。“你还爱我吗?”“爱。”这是男女主人公在小说末尾的对话,如此庸常而平凡的回答,却是他俩在各种内心折磨和创痛中积攒下的珍贵瞬间,这种爱,是矛盾和冲突后的内心融合,是有重量、有内涵的。正如《回响》的创作者、作家东西所说:“一个真正的写作者就会不断地向下钻探,直到把底层的秘密翻出来为止。”人们需要通过小说来探究生活的可能性,并经历自己想要的理想生活,通过虚构,人们可以寻找和体验生活中缺失的东西。
“一些东西在内心挺立起来了,才有坦荡的人生和真实的学问。”好的作家就是要具有洞察和讲述人性秘密的能力,作家所创造的形象越是独一无二、无法重复,它的价值就越高,越特殊就越有生命力。何以说伟大的文学形象都是不可复制的“这一个”,它的逻辑基础正是来自每一个生命都是特殊的、唯一的。
最高的学问都是生命的学问,文学也是各种生命情状的述说,没有诚实的感受,如何能写出光明磊落的人生?如何塑造至大至刚的人格?在谢有顺看来,文学事关现实、语言、想像力、技巧,更事关主体、心灵、人格和边界,因而他的文学评论是可读可感、可思可想的,也是有温度、有态度、有生命的。
我国古人一直把为人与为文统一起来,“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真诚的反思能让一个人快乐,谢有顺说:“它意味着你洞悉了另一种真相。人也许不认识人,但灵魂认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