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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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经济史讲稿》是记录一代经济史学术名家全汉昇讲授内容的珍贵文稿，是一部聚焦明清中外交通与贸易、清代经济史的读物，是概观明清至近代中国经济社会演变的重要参考。

明清时的中国在大航海时代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近代中国的工业化程度又是如何？一代经济史学术名家全汉昇先生以宏大的学术视野，聚焦明清中外交通与贸易、清代经济两大主题，通过讨论明清时期的中国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国家的交通贸易与美洲白银输入等情况，以及论述清代时中国的人口与农业、货币与物价、近代工业化等问题，勾勒出明清至近代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面貌。

《明清经济史讲稿》一书分为上下两编，上编主要介绍明清中国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的交通与贸易，而下编则对清代人口、农业、货币、物价以及近代工业化等多方面问题进行概括性的叙述。

全汉昇首先从郑和下西洋说起，郑和下西洋的规模显然要大大超出几十年后的葡萄牙殖民者对亚洲、非洲的探索船队。郑和船队船只有260艘，人数2.7万人，相比之下，葡萄牙的船队只有3艘船，150人。郑和船队担负着很重要的政治使命，希望恢复唐宋年间中国在东南亚、印度洋的影响力，并且寻找中东、西亚一带可以遏制威胁着大明王朝西北边疆的潜在盟友。这种情况下，郑和船队的规模越大，履行上述功能显然就越强，但也因此造成成本压力太大，所以多次航行后不得不叫停。相较之下，规模很小的葡萄牙船队，没有政治功能，只是为了贸易，这使得航行变得有利可图。葡萄牙人以及后来的西班牙人都发现了当时中国与欧洲市场上的银价差价。葡萄牙人从事利润丰厚的金银兑换生意，以及香料生意，还在明朝晚期在澳门窃取据点，之后开始收购中国货物贩卖到日本，再度获取丰裕的收入。葡萄牙人以及荷兰人、西班牙人到达日本，还为之带来了火炮火枪武器，加速推动日本的战国时代出现剧烈的调整洗牌，织田信长等枭雄正得益于此而能快速崛起。

至于西班牙人，跟随葡萄牙人的步伐来到距离中国不远的东南亚，盘踞菲律宾，并将之改造用于转运输送到中国的白银。白银的大量输入，对于中国明朝中后期的资本主义萌芽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而西班牙本土及其美洲殖民地则购入了大量的中国丝绸。两个传统社会都因此进入剧烈的转型时期。荷兰占据以巴达维亚为据点的荷属东印度，并将当地的香料源源不断地送回欧洲，同时也转运中国的丝绸、瓷器等商品。借助殖民贸易，荷兰在16世纪后期到18世纪初期，城镇化、商业化发展非常迅速。

作为经济史学术名家，全汉昇的这部讲授文稿深入浅出，既不堆砌理论概念，也不过度发散为数据分析，注重提取历史学界同仁、知名史作的各种代表性观点，进行了辨析讨论，帮助读者理解明清时代中国融入全球化贸易体系的具体情况，并阐述了这种融入带来的各方面影响。

著名学者陈寅恪认为，治史需要前后打通。全汉昇指出前后打通只可能有两条路线。一条是由前往后做，即由先秦往下推演，两汉魏晋南北朝，直至隋唐，隋唐以后可能就有些疲惫。另一条则是由后往前做，由近代史入手，慢慢往前追溯到清，再追溯到明，明以前可能也力有不逮。比如太史公司马迁有没有经济思想？他应该归于哪一类？这些问题都是写作和讲授中国经济思想史的学者所应思考的。全汉昇对中国经济思想史学者简单套用哲学史的范畴、范式并不赞同。他认为经济思想史学者如果从“五经”入手，多谈《仪礼》的经济思想，《公羊学》中的经济思想，那么成就会比现在要大很多。全汉昇提出，诸葛亮、王安石作为重臣有经济的实践经验，他们有经济思想，那么韩愈、朱熹有没有呢？也有吧。再放宽一点，苏东坡、辛弃疾有没有经济思想？也是有的吧。如果这样没有规则，没有体例，就是从所有人的文集中挖掘我们现代人所需要的经济学资源，那么有何家法可言，何来什么“存在巨链”？所以作者认为应理出一条统一的线索，以便认识到中国古代经济思想的真实面目。先要对古代中国经济制度状况的演变梳理出一条线索，只有这样介于哲学史和经济史之间的经济思想史才可能真正找到自己的体系。总之，要真正地做到学术研究上的前后贯通，恐怕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全汉昇通过《明清经济史讲稿》一书对明清经济发展的诸多面向进行了系统性的解读，富有启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