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12月2日，《咬文嚼字》杂志发布“2024年十大流行语”，上榜热词为：数智化、智能向善、未来产业、city不city、硬控、水灵灵地、班味、松弛感、银发力量、小孩哥/小孩姐。

语言是社会的一面镜子，流行语里折射出鲜明的时代特征。此次上榜的“数智化”“智能向善”“未来产业”，来自日益走入千家万户的高科技；“city不city”伴随着中国文旅产业的发展产生；班味和松弛感则是打工人对于内耗的反向追求；而“银发力量”和“小孩哥/小孩姐”，则可互为镜像，白发人的年轻态和年轻人的成熟样，是人们对一老一小这两个群体赋予的新期许。

今年已经是《咬文嚼字》杂志自2008年创立“年度十大流行语”这一文化品牌以来的第17次发布了，回顾此前每年的流行语，仿佛过电影一样让人们直观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和观念的变迁。2023年的“新质生产力”，2022年的“中国式现代化”，2021年的“小康”“赶考”，2020年的“人民至上，生命至上”……从这些年度热词中，你会看到大步走在民族复兴征程上的中国走过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大历史被浓缩在几个小小的语词里，它们带有强烈的主观意味，同时又反映出社会心理的客观样态，每一个语言碎片后面都有一个巨大的时代背景。

但是，值得引起我们思考的是，《咬文嚼字》作为一本严肃的杂志，以其专业性对一年来网络上的大量流行语进行了筛选淘汰，才有了这“十大”。在充分肯定它们文化价值的同时，绝不能将大量散在网络上的流行语的文化价值过高估计，它们可以被作为大历史备忘录中的一个小小文件夹，却不能当成是历史的全部，窥此一斑未必能见全豹。

之所以这样说，理由在于：

其一，流行语的大流行与碎片化的传播方式相伴而生。当一种社会心理被定型成一句网络流行语后，就会有人去定义它，这种定义极少数很准确传神，甚至成为经典最终进入我们的语言系统，我们的语言系统里就累积着几千年来不同时代的流行语。但是，大多数的流行语起到的是相反的作用。流行语追求简单易懂，它让一种社会心理从宽泛、模糊的状态变得有棱有角，甚至最终发展成狭窄刻板的概念。比如“社恐”一词，我一直以为在未有这种“病”之前，很多“社恐”人士没觉得自己与他们有太大不同，反倒是“确诊”之后他们活得更难受。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概念化，将无限丰富的社会生活模式化、类型化，这正是碎片化传播的特征。

其二，流行语的大流行与人们的从众心理有关。人们为什么乐于使用流行语？因为这是证明自己不被时代落下的标志。比起更新观念、学习最先进的技术，时时在嘴里挂几句流行语要容易得多。尤其是青少年群体，他们是网络流行语的最初使用者。如今，网络流行语的使用虽然还是以青少年为主，但是移动互联网的到来让很多老年人也加入其中。人们通过流行语来判断一个人的时尚度，流行语也成为讨论热点话题的通用语言。于是我们就可以想象，当人们用一种看似“知音”的态度去讨论一些其实大家都一知半解的问题，是无法实现讨论的深度和有效性的。

当然，一句流行语是否会成为经典，最终进入我们的语言系统，不是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可以操控的。使用流行语，也不是什么错事，至少作为谈资也是不错的。但我们需要保持基本的清醒：时刻意识到流行永远会被新的流行取代，时刻保持我们对生活的真实感知，不要被流行语驯化、固化、抽象化。

如果你觉得笔者所言有些保守，不妨考考你，还记得以下这些流行语吗？“蜗居”“忐忑”“神马都是浮云”“蓝瘦香菇”“打call”“元芳，你怎么看”“hold住”……或许你知道，但你除了因此暴露了年龄，还能感受到这些词在当年所带来的冲击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