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辰

北方的秋天短暂，却最为绚烂。郁达夫曾写道，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来留住北国的秋天。乘一列秋日的慢火车，徜徉在大兴安岭层林尽染的深处，沉浸于大地流淌的色彩之中。

火车在缓慢行驶，蜿蜒伸展，伸展到了秋天的深处。秋天毫不吝啬地用最鲜明的颜色铺泻着原野。“浓绿旁边勾勒上淡黄，淡黄上面点染上橘红，橘红上面涂抹着深紫，最后索性是大片的黄，无涯的黄，阳光的色泽，金子的色泽”，车窗外斑斓的原野山林，足以让人忘却时间。

我看着窗外，想尽最大的努力让视觉感官充盈起来，尽可能多地摄取眼前的风景，将它们储存在记忆深处。这片森林，层峦叠嶂，美得一塌糊涂，就像大自然不小心打翻了各色颜料，又随性泼墨而创作的一幅动人的油画。山林尽染，五彩斑斓，美得恣意汪洋，它是洒脱的、豪迈的，毫无拘束地绽放它的美丽。漫山一片黄啊！金黄金黄的，美得让人沉醉。

亚里士多德曾经总结过审美特征，他认为，审美体验中，观赏者的意识好像起不了作用，而且美的体验不会让人感到厌烦。旅行也许会让人去到某个向往的远处，其实，每个陌生的目的地，都是一些人日经月见的生活本身。所以，在进入与离开的互置中，认识对方而复认识自身。

作家迟子建最爱火车旅行，出生东北的她从小听着“火车火车呜呜响”的儿歌长大。火车也是迟子建小说中人物命运的线索，在作品《踏着月光的行板》中，她记叙了一对分居两地的恩爱夫妻在中秋节这一天中，他们怎样在慢行列车上，一次次遗憾错过。在作品的结尾，迟子建将主人公的命运交错通过列车上升：在月亮升起后，在两列相向而行的列车上，一个刹那间，两人互望一眼。

当然，火车不只是迟子建的创作元素，还寄托了她更多的情感。“我出生于大兴安岭，如果让我回忆岁月的声音，就是‘咔嚓、咔嚓’火车行进的声音……如果说匍匐的铁轨像山脉一样绵绵无尽，那么，我们的梦想依托于它，也是绵绵无尽的，关于它的故事也就不会终结。”

不过，如今的列车早已提速，快速列车也让风景成了飞翔的云。当便利的铁路让世界没有“角落”时，人类是否就少了一道烂漫的风景线呢？《中国铁道风景线》一书的作者罗春晓说，对于老铁路，有的值得全线存留，有的可能最终只能做到部分核心区的保护。但无论如何，意识到火车不仅是交通工具，而且本身可以作为体验而存在，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