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竹排唱遍全中国 闪闪光彩辉映半世纪

两首“红星”:词曲作者都是“辽宁人”

辽宁日报 2024年09月20日

在邬大为女儿为其整理的“作品集”中,详细记录了《红星歌》的创作历程、获得荣誉、电影剧照,以及当年各大媒体刊登词曲的情况。图为邬大为向记者介绍创作故事时查阅资料的情形。 本报记者 刘海搏 摄

在沈阳音乐学院学习时,傅庚辰按照要求必须背诵50首民歌,学习两种以上戏曲。这些课程为其日后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曲调取自赣南采茶戏,《映山红》取用了民间曲调兴国山歌。图为傅庚辰在创作中。 (受访者供图)

邬大为珍藏的电影《闪闪的红星》剧本。 本报记者 刘海搏 摄

本报记者  刘海搏

提示

一九七四年十月,电影《闪闪的红星》上映,主题曲《红星歌》,插曲《红星照我去战斗》《映山红》火遍大江南北。值得一提的是,三位词曲作者与辽宁关系密切——这三首歌的曲作者傅庚辰毕业于东北音乐专科学校(现沈阳音乐学院);主题曲《红星歌》的词作者邬大为当年在沈阳军区某部从事文艺工作,另一位词作者魏宝贵则生于锦州。一部电影,何以让三首歌红了半个世纪?其背后又发生了哪些故事?请看本篇报道——

《红星歌》:炎热夏天里两位作者一边泡水一边创作

1973年,八一电影制片厂筹备电影《闪闪的红星》,在一次剧组开会时,导演问故事片组作曲傅庚辰,对主题曲有什么想法?傅庚辰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表明:“虽然是电影歌曲,歌词能否二三十年不过时,到那时还可以唱?”就这样,傅庚辰在创作阶段就埋下了歌曲经久传唱的“种子”。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50年后的今天,这首歌仍被广泛传唱,它为何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又是怎么创作出来的?初秋的早晨,记者来到沈阳市皇姑区,听著名词作家邬大为讲述50多年前与魏宝贵一起创作《红星歌》的旧事。走进邬大为的书房,记者一眼就看到桌上摆放着他近年来的新作——剧本《战地黄花》以及大型组歌《志愿军颂》。从身后的书柜里,邬大为拿出了整理的作品,其中便包括《红星歌》。

故事还得从一个“不速之客”讲起……

1973年夏的某一天,邬大为去北京送歌。工作结束后,他入住北京新街口总政招待所,并买了火车票准备次日返回沈阳。晚上七八点左右,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来访。此人就是八一电影制片厂故事片组作曲傅庚辰。傅庚辰简单说明来意,是邀请他和同住在总政招待所的另一位歌词作者魏宝贵一起为电影《闪闪的红星》写主题曲歌词。考虑到当时的环境和此行的目的,邬大为婉言拒绝了,称回程的票都买好了,次日就回沈阳,不参与其中了。

傅庚辰知道他顾虑多,没多说什么就走了。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傅庚辰又返回来,声称已和上级部门请示了,二位词作者可放下包袱安心创作;另外,他向沈阳军区请示,沈阳军区命令邬大为将为故事片写主题曲歌词作为当下主要任务来完成,不完成不能回去。傅庚辰又详细地说了写歌词的要求,然后放下剧本就走了。

二人无法推辞,开始琢磨歌词的要求:第一,要写出电影《闪闪的红星》主人公潘冬子在党的领导下的成长过程;第二,要写成进行曲速度;第三,这首歌不仅在电影里能唱,离开电影群众也能唱。

盛夏的北京十分炎热,连电风扇吹的风也是热的。邬大为和魏宝贵连夜研究,他们把屋里的大浴缸注满水,一人研读剧本,一人跳进去泡水,半小时后轮换。就这样,当剧本读到一半时,他们找到了灵感。他们发现电影围绕着一颗五角红星展开,主人公潘冬子的成长离不开红星,而红星是党的化身。歌词如果抓住“红星”这一具体形象就能把党、红军和主人公的形象写活。邬大为和魏宝贵一下子来了精神,各自写词,并为对方修改,最后署上两个人的名字。此时,已是凌晨两三点了。

“第二天一早,傅庚辰来把两首歌词拿走,我就回沈阳了,自此便没了动静。”邬大为说,按照最初的设想,这首歌是给群众唱的,应该传唱很久,歌词要简单、旋律要上口,《红星歌》的歌词正是遵循了这个原则。

一年后,电影上映,3天时间,《红星歌》火遍大街小巷;再之后,邬大为去北京领取了“第二次全国少年儿童文艺创作评奖一等奖”证书。“后来才知道,傅庚辰在找到我和魏宝贵之前,已经请了好几位行家写过主题曲歌词,但他都不满意。由此可见,傅庚辰工作特别认真。”邬大为说。

《红星照我去战斗》:临时决定增加的插曲

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两首插曲也很受群众喜欢。这些脍炙人口的插曲背后又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8月底,记者前往北京继续追访。

从沈阳乘坐高铁,只需三四个小时便可抵达北京站。北京火车站站前广场人来人往,视野开阔、环境整洁。50年前,北京站南面还是片草地广场,傅庚辰与著名歌唱家李双江一起去火车站接客人,不料火车晚点4个多小时。二人就趁此时间谈歌词、谈理念、谈曲调,李双江将电影《闪闪的红星》的插曲《红星照我去战斗》反反复复唱了很多遍,二人就这样边唱边探讨。后来,这首歌在录音棚录制时一次成功。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挑肩上/党的教导记心头……”《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歌词意境高远又简单明了。傅庚辰秘书、中国交响音乐季艺术中心秘书长何春生告诉记者,剧本里原本没有这首插曲歌词,是傅庚辰在看到剧本中的“两岸青山、一湾绿水,小小竹排、顺流而下”时,认为“此情此景,应该有革命豪情的表达”,才临时决定在此处增加一首歌。

“这首歌没有找儿童演唱,因为潘冬子虽然还是孩子,但他参加革命就意味着已经成长了。正是这样的设计,用男高音唱出革命豪情,为这首歌的传播打开了更广阔的空间。”何春生说。

自2009年4月起担任傅庚辰秘书以来,何春生操办《理想之歌》《歌唱新时代》傅庚辰作品音乐会20余场、举办讲座25场。去年,讲座还办到了沈阳音乐学院、抚顺市雷锋纪念馆。他对《闪闪的红星》中的3首歌曲、傅庚辰的创作理念有着深入研究和体会。

“如果说《红星歌》《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成功是傅庚辰对艺术作品高标准、对音乐敏感把握的结果,那么,《映山红》的出现则是他不断突破自我的体现。”何春生说,接着他向记者讲述了这首歌的背后故事。

《闪闪的红星》剧本原本没有《映山红》,而是《热血迎来红旗飘》,傅庚辰为这首歌谱了曲。一天,剧组开会,傅庚辰不经意打开桌前抽屉。一段写有《映山红》的歌词映入眼帘——“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傅庚辰喜不自禁地念了出来。会后,傅庚辰找到导演,表示要将插曲换成《映山红》。导演担忧,《热血迎来红旗飘》已经录音了,现在换歌怎么行?可傅庚辰还是坚持更换。最后,导演问:“你有把握吗?”傅庚辰坚定地说:“我有把握!”

因为对艺术作品的执着,这朵“映山红”红遍天下。

三首歌:来自民间最鲜活的艺术

1974年10月,年仅15岁的何春生在北京大观园公园北面的白纸坊礼堂第一次看电影《闪闪的红星》。从电影院走出来时,“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的歌词和旋律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看了100分钟电影,一下就记住歌词和旋律了,我是一边哼唱一边走出礼堂的。”时至今日,何春生仍然清晰记得与《红星歌》初遇的场景。

“《红星歌》在进行曲节奏中加入了抒情,《红星照我去战斗》则完全是抒情曲风。在‘硬’的时代进行了‘软’的表达,歌曲很洋气、很高明、很珍贵。”沈阳城市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副院长文然认为,傅庚辰的音乐作品在电影中的一大特点是音乐与电影故事结合得非常紧密,这3首作品均是电影和音乐相映生辉的典范之作,体现了革命性、斗争性以及抒情性。

关于作品的时代性表达,傅庚辰曾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时代选择了作品。《红星歌》《红星照我去战斗》《映山红》都是以时代为载体,与时代同呼吸,所以才有持久的生命力。他解释,《闪闪的红星》讲述的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赣南群众在党的领导下打土豪、分田地的故事。贯穿始终的红星,反映的是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潘冬子的成长经历和面临的重重困难,何尝不是那个年代很多人的缩影。《红星歌》是一首很典型的红色歌曲,每当唱起它,都能感受到旋律的力量,不同年龄段的人唱起来,会对这首歌曲有不同的体会。《闪闪的红星》于1974年10月上映,时代给予作品很大的创作空间,人民赋予电影极大的热情,这部彩色故事片和影片中的歌曲犹如一股春风吹遍大江南北,走进人们心中。不管是黑暗还是严寒,斗争还是征程,代表着党的红星都能带领人们走向光明。

傅庚辰始终认为,创作要去民间寻找灵感,民间曲调在群众的生活中延续了百年,是最鲜活的艺术。《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曲调取自赣南采茶戏,《映山红》同样取用了民间曲调兴国山歌,所以歌曲才会在电影上映后迅速被人们接受、喜爱、传唱。

“写歌词要追求语言通俗明快,不能咬文嚼字。《红星歌》追求的就是用形象的语言把红星写活,用饱满的情感写出潘冬子在党的领导下成长的经历。”邬大为说。

辽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张思宁告诉记者,《红星歌》的旋律激昂,契合了中华传统文化昂扬向上的精神,体现了不断超越自我、战胜自我的意识,能提振演唱者的士气。在中国人的认知中,“红星”代表党,歌曲将个人与集体连接在一起,人们可以通过唱歌寻找到集体认同感和归属感。词曲作者在创作这首歌时,就充分考虑到了人民演唱和抒发情感的需要。

“只有以时代为载体,为人民而写作,用时代的语言歌颂人民,用优美的旋律鼓舞人民,作品才有生命力。”何春生认为,音乐作品需要有根有源有曲有调,群众才能爱听爱唱。《闪闪的红星》中的3首歌曲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人民所选择并流传下来。

50年过去了,这些歌依然流传,这颗“红星”依然明亮,就像歌词中写的那样——闪闪的红星传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