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浅秋

辽宁日报 2024年08月14日

孙 琳

北国的初秋,秋意寥寥,胜似初夏的爱情,是历经流年的寻常,更是风雨中的依赖。

浅秋时节,正式庄稼灌浆的时候,要少雨光足。小时候,是田地里的爷爷最忙的时候,他头顶一个大草帽,在庄稼地里一忙就是一天。晚霞爆红时,他迈着坚定的步子,从庄稼地里走出来,唱着小曲,走在阡陌上,放学后的我,去接他的时候,他总是乐呵呵地责怪我,为什么不在家里写作业。

大学毕业那年,我回乡,爷爷已经老了,不能再下地守着他那大片的庄稼了。就常常坐在大门口,抬手遮阳,望着村口的路。我出现时,他一脸的不可置信,颤颤巍巍站起来,满脸沧桑地看着我。我激动扑上去,握住爷爷老树皮一样的手的时候,心,竟然涌起悲酸和温暖两种情感。跟他走进院子的脚步,也是沉重与欢快双重感受。正在搓玉米的奶奶,抬头看见我,笑得脸都开花了,她告诉我,爷爷已经坐在大门口前石头上,等我十多天了。我含着热泪叫了声爷爷,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第二天,我走出村子,来到田野,漫步在阡陌上。一只燕子贴着地面,闪电般地掠过,灵敏、急速,我仰头追逐它的影子,欢喜的心情在暖暖的秋阳照耀下,孩子似的蹦跳了几下。

云淡风轻时,我站在大凌河杨柳堤边,在微凉舒畅的秋风吹拂下,看见一尾鱼灵活地摆动着尾巴,钻进翠绿草丛。河水欢唱,一群小鱼虾,争先恐后地隐藏进水草深密之处,它们是在躲藏水岸边的白鹅,还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故乡的浅秋啊,我知道,你会永驻在我的心里。即使,我远离你的怀抱,你也在我的心里扎了根,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当朝霞隐在光的后面,远处是一片金色碎波微动时,身后的红高粱低垂着饱满的头颅,静静地伫立在田野上,等待着光的折射,并在光的照射下,静静完成灌浆,仿佛早已融入时间之光的样子,经过时间的淬火,谷子、玉米、高粱等庄稼正在一点一点地成熟,悄无声息地用收获之光照亮了人间,照亮了人们的生活。

浅秋,你正在乔妆打扮,加快丰收后的步伐,慰籍农人们苦苦跋涉了许久的汗水。

浅秋,你让大地色彩斑斓,浓墨重彩地渲染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点一点地让秋色层林尽染,你是否永远停留在这宜人的岁月里?

一直喜欢初秋,清清浅浅,喜欢它日渐成熟的美,它不像春那么羞涩,夏那么坦露,冬那么内敛。初秋的美,是理智的,它不妩媚,不火热,也不含蓄。也许,此时的秋,就藏在金灿灿的稻穗上,藏在红彤彤的柿子里,藏在绿油油菜地间。

浅秋是明净的,浅秋更是香甜的。

每天晚上,我和家人都会坐在院子里,吃着瓜果,聊家常,看星星月亮,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这样红红火火的日子,怎能不让人感到踏实,且兴高采烈?

灿阳下,或红或青的果子垂挂在树枝上了,在秋风的吹拂下,飘飘荡荡,仿佛是一个遥远的熟人,留给我的一些难忘的记忆,让我站在南窗前,望着那棵挂满果子的笔直的树。树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地翕动,果子,则在暮色中安稳地倚在枝桠上。白露为霜,在一个深夜,霜花挽着落英,在雨中相拥,秋,就愈见深沉。而我的视线,却看着秋意一点一点地渐渐加深,浓烈而美好。

浅秋的美,无以复加,美轮美奂,成熟的韵味,静谧而有深意,灿烂不矫情,是我不应该错过的美。时光阑珊而过,岁月匆匆流逝,回首一段往事,如梦似幻,如烟飘散,一切都不过随风远去。北方的浅秋,更让人喜欢,不温不火,宁静而缜密,是生命的沉淀,也是思绪的静美。

这个时候,辽西小村错落有致的房屋,静静伫立,映衬的大凌河波光粼粼。遥想不久后房顶上、庭院里晒满五彩缤纷的果、火红的高粱头和金黄的玉米穗,与房屋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美妙的山村风景画。闲步庭院间,浅浅的秋色,收获的喜悦和悠然的情趣,仿佛充满了无尽的灵气,让我瞬间陶醉。

王绩在《野望》一诗里写道:“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我不仅感叹,峻岭、原野及整个大地,已经融入了美丽的丹枫。一畦晨露,渲染了秋凉,一片稻椒金风,几处寒蛩声声,夕阳一抹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