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斌

我很早就喜欢读传记作品，特别是那些文化人物的传记。这些阅读在我的人生成长中留下了一定的印记。任何成功的传记都是受欢迎的。因为每个人都需要从别人的人生中吸取智慧，把别人的成功经验作为自己的借鉴和指南，用他者的人生照亮自己的路。

我正在读的书是18世纪英国传记作家鲍斯威尔写的《约翰生传》。这是一本很大的书，中文版有厚厚的三大卷、120多万字，足以令人望而生畏。而且整部著作不分章节，只用很小的字体标注出这一页讲的是哪一年、传主多少岁，读起来没有节奏感，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很愉悦的阅读体验。然而，当耐着性子读下去的时候，却走进了一个丰富的人生，也走进了传主的精神世界。阅读的体验感逐渐高涨起来，有的时候甚至会激情澎湃。

《约翰生传》写的是18世纪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生的故事。在英国文学史上，约翰生是一位十分了不起的大人物。约翰生凭一己之力，用8年工夫编著了一部《英语词典》，这是英语史上第一部也是随后100年间英国唯一的标准辞书，而法兰西学院由40位院士组成的团队花了40年光阴才编成了他们的《法语词典》。19世纪英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曾说：“假使约翰生除了他的词典，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人们也可以从中探寻出一种伟大的才智，一个真正的人。凭借其明确的定义，总体的坚实稳固、诚实可信、真知灼见以及卓有成效的方法，它堪称所有词典中的翘楚。它里面有一种建筑学上的高贵品质，它屹立在那里，俨然是一座宏伟、坚固、方正的广厦，巧夺天工，完整对称：你断定建造它的是一位真正的大工匠。”

《英语词典》只是约翰生一项贡献，而他对英国文学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他是一位诗人，还写散文、写小说、写传记，哪一个方面都成绩卓越，尤其是在传记方面，被人称为“传记领域的莎士比亚”。约翰生古典学养深厚，现代文学精通。他见识超群，智趣丰富，妙语连珠。这样的成就创造者本身就很有故事。而这部传记的作者鲍斯威尔，也很有特别之处。鲍斯威尔是约翰生的密友，20年来一直追随约翰生。在结识约翰生以后，就开始追记约翰生的谈话，为将来给约翰生写传记做准备。在很多情况下，故事中的场景他都是亲历者，或者是得自约翰生的直接口述。也正是因为如此，约翰生的人生故事和作品，被叙述得栩栩如生，让读者仿佛身临其境，直接与约翰生面对面。人们看到的是原本的约翰生，充满着喜怒哀乐的约翰生。比如，书中描写，约翰生长得五大三粗，举止不够娴雅，脾气火爆，在辩论中声如洪钟，而且有时不是辩倒对方，而是吼倒对方，于是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形象的称号“熊”。作家并不都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这个“熊”也许才是约翰生的真性情。鲍斯威尔观察细腻，笔力不凡，再现了约翰生的神态容貌及人格力量。一部《约翰生传》也因此成为世界传记文学经典名著。

传记写的基本都是人生的成功者，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然而，并不是成功者天然就会成功，在他获得成就之前，都会走很大一段艰苦的路程。比如约翰生，虽然他有机会进入牛津大学，但却因经济困顿而被迫辍学。他开办过学校，当过老师，也都遭到惨败。到伦敦以后，他给杂志当过助理编辑，但古典文人的理想未实现，经济上的独立也没有着落。然而，他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才有了以后的巨大成就。总结这些成功者的人生经验，运气当然有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坚持，自己不畏艰难的生存勇气。

《马背上的水手》是一本关于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传记。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欧文·斯通像他的同乡杰克·伦敦一样，童年生活十分艰难，先是做报童维持自己的生活，后来当过推销员、牧童，替人赶车，暑假期间去果园做工。读完中学后仍打工，赶车、站柜台，在肉食厂、电力厂做临时工等。后来他有机会进入南加州大学学习，毕业后去印第安纳大学任教。欧文·斯通本人的故事就是一篇成长和励志的精彩文章。

欧文·斯通二十几岁开始写作，一生写了25部传记小说，包括为杰克·伦敦、米开朗基罗、弗洛伊德、达尔文等历史文化名人作传。他醉心的是历史文化名人。他笔下的传主是这样一些人物：在某个领域历尽艰辛、坚韧不拔，最后取得不朽成就的人；在没有人走过的荒野里披荆斩棘，开出一条艺术道路的人；在漆黑的隧道中寻找尽头，发现微弱光线的人；不顾众人讪笑，勇往直前探索科学真理的人。欧文·斯通认为，最能打动读者的不是名人的成就和辉煌，而是他们追求和探索的过程。在欧文·斯通的笔下描绘出来的是一幅幅人生的精彩画卷，也是人类文明历史一个个熠熠生辉的亮光。

在欧文·斯通25部作品中，最出名的是他早年写的《渴望生活——梵高传》。梵高的故事我们早已耳熟能详，但这部《梵高传》讲述的梵高悲惨而成就辉煌的人生仍然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这部著作的中译本译者说：“是梵高那在人生的磨难中摆脱了传统的桎梏而化入永恒的美丽灵魂吸引了一代代读者，《梵高传》也许会因此而有幸成为一部可以传之久远的书。”

欧文·斯通的作品叫“传记小说”，因为他在史实的基础上虚构人物的对话，渲染人物的内心世界。他坚持以史实为基础，完整地表现传主的思想、感情、品格、气质和成就，表现出传主的精神气质和性格特征。所以，读欧文·斯通的作品，往往会被其中的精彩描写所吸引，也会为这些真实的故事产生心理上的共情。

作者简介

武斌，历史文化学者、研究员。现为北京外国语大学长青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研究院特聘教授。曾任辽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沈阳故宫博物院院长，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副会长、辽宁省文联副主席等。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史和中外文化交流史研究，已出版著作数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