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军

前些年在美国西雅图看过世界玻璃艺术馆，那些玻璃艺术品美轮美奂、巧夺天工令人印象深刻，流连忘返。不久前见到一本《世界玻璃艺术史》，也是爱不释手。近日闲逛书店，购得一册约翰·加里森著、郝小斐译《玻璃：过去现在未来故事的三面性》（以下简称《玻璃》），便饶有兴味地浏览了一遍。

玻璃是人们十分熟悉的日常物品之一，但其形式、内蕴、价值和功用似乎不能仅局限于实用一途。约翰·加里森写玻璃，是从新型交互式科技讲起。他在自序中说：“正是这些新科技将墙壁、挡风玻璃、窗户、工作台面、眼镜以及其他透明的玻璃平面变成了互动和虚拟体验的空间，本书将展现这些创新型玻璃是如何重塑我们对于平面和深度、对于透明和反射、对于固体和液体的区别认知的。通过体验从莎士比亚作品到现代科幻电影的一系列描述，我将探索我们的文化想象是如何赋予玻璃以互动性能，使其创造出新式的密切关系，实现人类美好的向往，而这些幻想和渴望，直到今天才在日新月异的产品和科技中得以实现。”

为了实现创作意图，作者在《玻璃》一书中分18个专题，通过再现玻璃的相关作品，浏览、扫视、放大和审视了一系列的个案。这些例子给我们多方面的启示：玻璃是科技，也是文学，是艺术，更包含人生哲学。作为人，哪个不是生活在或具象或抽象的玻璃世界中！从你的窗户反射、折射出光，你头上是灼热的玻璃灯管，墙上挂着镜子，你手机破碎的一角，以及你喝水的玻璃杯。人们常常将一些肢体的行为或物质上的特点与玻璃联系在一起——凝视、反映、透明——同时也是我们用来描述感知世界，领悟自我的抽象概念。正如作者所言：玻璃可以造就许多。即使是一块透明的、近乎是隐形的玻璃，也仍旧影响着我们远远超出玻璃的体验。当我们将目光透过玻璃望去，它对我们所见之物的影响和塑造，也就是我们对自身思想的再塑造。我们，和玻璃一样，无时无刻不有可能在映射、混淆、扩大、投射、曲解，甚至猜测。

从《玻璃》一书的章节标题，我们即可见玻璃世界的丰富多彩，生动有趣：玻璃造就的一天；《麦克白》；显微镜视角；望远镜视角；耳环与风景；摄影；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玻璃心》；海玻璃；商标专用权；《末世纪暴潮》；对着镜子，模糊不清；平面；玻璃之世界……从这里的每一个章节中，我们都可以开阔眼界，学到新知，更可得到智慧的启迪。比如，现在常说某人有一颗“玻璃心”，原来是有渊源的。1978年，一乐队的热门歌曲《玻璃心》抓住玻璃易碎这一物质特性，用其描述脆弱的心，确实形象而恰当。这与英语中的惯用语“玻璃下巴”异曲同工。《玻璃心》是用两行歌词描述一个人从深陷爱河到苦恼失恋，气态的“云烟”与固态的“玻璃心”巧妙转化。

玻璃之所以成为复杂的物件，正因为人类赋予了它各式意义。拿大家耳熟能详的平板电脑来说，《玻璃》对它的解读尤为精彩有趣。微软公司将其生产的平板电脑命名为“平面”（Surface），这说明微软抓住了这一设备的精髓所在。平板作为物品而言，看起来像是一个又小又薄的，一面是由玻璃屏幕构成的长方形物体。而作为一个设备来说，平板电脑其实混淆了我们的平面感和深度感。从一方面来看，这一设备就是“平面”，它只是一个由非透明玻璃组成的薄薄的窗面。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一设备尽显深度，因为它允许我们通向无数的信息库和经验储备。给平板电脑起这样的名字尤其增加了它的吸引力，因为整体而言，平面日益构成越来越多的可进行互动的平台。这类由浅入深、由物件而意义的探索，在该书中俯拾即是，给人带来触类旁通、顿然开悟的阅读体验和思考乐趣。

在《玻璃》一书的最后，作者专列一节“延伸阅读”，对讨论玻璃历史的书籍进行简要介绍，其中有《玻璃的世界历史》《玻璃：一段简短的历史》《镜像的历史》《易变的玻璃：中世纪和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标题和文本中的镜子意象》《镜子和人类》《透明之物：一间橱柜》等。有兴趣的话，我们既可延伸阅读这些外文书籍，也可搜罗和研读国内相关著述。中外对比，文明互鉴，玻璃的世界一定更加丰富、精彩和深邃。诚如《玻璃》“结语”所说：“我们在日常的玻璃物品中，看到了人类共同拥有的想象，正是这样的想象力赋予了玻璃互动性能，在诗歌的韵律中，在展厅地面上，在科幻电影里，都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