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上海书展大热图书 居第二季度“辽宁好书”榜首

王充闾《譬如登山》引发“成长”热议

辽宁日报 2023年09月05日

王充闾:1935年生于辽宁,幼时曾系统接受过8年国学教育。作品有《清风白水》《春宽梦窄》《逍遥游——庄子传》《国粹》《文脉》等80余部,1500余万字。作品先后荣获首届“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和“中国好书”奖等,近40篇散文入选高校、中学语文课本和高考试题。

本报讯    记者刘臣君报道    近日,散文家王充闾新书《譬如登山——我的成长之路》(以下简称《譬如登山》)甫一出版,便成为文化圈内大热之作。8月中旬,该书被选入2023年第二季度“辽宁好书”;8月22日,在上海书展暨“书香中国”上海周期间,该书也得到了业界和作家群体的高度评价。

辽海出版社社长、总编辑柳青松介绍,《譬如登山》以“登山”为喻,折射人生况味,勾画成长历程,贯穿全书的主线是对个人成长道路的回顾和思考。希望借助王充闾传承中华文化的“老根底”和“新观念”,为后来人,特别是为青年一代提供启迪和借鉴,以大家风范引领出彩人生。

《譬如登山》以讲故事的形式,通过形象、生动的叙述,追忆了作者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熏陶下独特的成长历程、心得体会,梳理其在人生各个阶段赓续历史文脉、谱写当代华章的成长轨迹,挖掘其成长之路上的闪光点和成才基因,揭示其人生成功经验,给广大读者以启迪。书中知识性与趣味性兼备,可读性强,并以融媒体的形式呈现作者照片集、音视频、历史作品、评论文章等,全方位、立体化、多媒介地讲述这位耄耋老人的文脉传承之路。

责任编辑刘英楠和秦红玉表示,在编辑全书过程中,时常会被王充闾语言运用的巧妙、灵动感染,书的后记更是凝聚了王充闾数十年来思考的结晶。

《譬如登山》既是王充闾的传记文学作品,也是辽海出版社精心策划的“成长”系列丛书的第一部。本丛书选取现当代在文学、艺术、科学、教育等领域贡献卓著、成就斐然的知名人士,以翔实的素材和生动的笔触讲述他们的成长故事,梳理他们的成长路径和人生心得,真实客观地反映出主人公在人生各个阶段的成长轨迹,展现他们在赓续历史文脉、谱写当代华章的过程中,刻苦学习、矢志不渝、忘我奋斗、实现价值的成长历程,突出成长之路上的闪光处和关键点。柳青松表示,王充闾作为丛书第一部传记的传主,用他深厚的传统文化根底、文史哲美诸领域的观念融合,提高了整个“成长”系列丛书的期待值。


“优秀传统文化是我攀登一生的基石”

本报记者    刘臣君

王充闾曾接受过8年私塾教育,熟读四书五经,又在新中国接受了系统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并自学了西方史、哲、美学名著。日前,本报记者对这位始终在场,参与、推动辽宁文学发展的“攀登者”——王充闾进行了专访。

老根底、新观念

成就独特视角

本报记者:和很多同时代的作家相比,您的古文“童子功”令人羡慕,这种“童子功”是怎么养成的?

王充闾:这有赖于我幼年读过8年私塾。塾师的教学有如下特点:一是强调背诵,增强记忆力。塾师认为,十二三岁之前,人的记忆能力特强,应该抓住这个黄金阶段,把需要终生牢记的内容记下来。传统儒学讲的人情道理,经史诗文中的奇思妙蕴,许多情况下,是依靠感悟,纵使当时不明白,随着阅历的增长,逐步加深理解。正如宋代文学家苏辙诗中所说:“早岁读书无甚解,晚年省事有奇功。”

二是启蒙阶段,注重小学(训诂学、音韵学、文字学),认为这是基础的基础。《三字经》讲“详训诂,明句读”,教课过程中,特别关注读音、断句。这为诵读、背诵创造了条件。三是8年中的后三四年,实行读写结合,培养学生写作能力。为此,在四书五经、老庄荀韩等必读书之外,特意加上《史记》(列传部分)《古文观止》《昭明文选》《古唐诗合解》,强调反复诵读。老先生认为“只读不作,终身郁塞”,儿童如果一味地强读硬背,而不注意训练表达、思考的能力,就会把思路堵塞得死死的。小孩子也是有思路的,应该及时引导他们,通过作文进行表达情意、思索问题的训练。许多饱学的秀才写不出好文章,和食古不化有直接关系。当时,从对句入手,练习作诗和拟对联,学写纪游、论说短文,并认真指导、修改。

记得鲁迅先生对于“中国历来教育儿童的方法”,曾经给予高度的评价,说:“中国人要作家,要文豪,但也要真正的学究。倘有人作一部历史,将中国历来教育儿童的方法,用书,做一明确的记录,给人明白我们的古人以至我们,是怎样地被熏陶下来的,则其功德,当不在禹下。”可以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能够攀登一生的基石。

本报记者:在学术视野、知识结构方面,您是如何通过学习、补齐短板的?

王充闾: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中国文坛发生巨大变化。一时间,西方的哲学、美学、历史、文学等各种著作被大量译介过来。这对于封闭已久的中国作家来说,无疑是敞开一个全新的视野。如果说,这对于我,是催生变革的外因的话,那么,我自身的认识与需求,便形成了内在的动力。清夜无眠,幡然自省,觉得自己面临着一系列亟待解决的课题:知识结构不够完整,表现为中华传统文化这条腿比较粗,而现代人文学科缺乏坚实的基础,缺乏现代思维方式、科学精神、理论架构的支撑。从一定程度上看,规范性、程序化的工作流程与思维方式,也影响、制约了我的探索意识与创新能力。对一个渴望超越的作家来说,这是必须突破的关隘。

于是,我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在精读恩格斯《反杜林论》的基础上,又花费几年时间,深入研读了马克思和恩格斯、黑格尔、罗素、丹纳等人的哲学、美学名著;同时,也研读了法国年鉴派史学、美国新历史主义著作。这期间,还有计划地阅读了大量外国文学名著。这样,一直延续到整个90年代,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和西方文史哲美的学习、研索,迄未间断。

读书,我坚持博览与精读结合,注意把握6个环节:注重语境,把握视角,提出问题,勤写札记,细心涵咏,观照现实。

本报记者:“补课”过程中,您是如何实现现代文史哲美与中华传统文化对接、融合的?

王充闾:关键在于培植哲学思维。长时期以来,人们将读书学习的基点定在掌握知识上,其实,更值得重视的是人生智慧、哲学感悟。知识存在3个层次:搜罗信息,积累学问,增长智慧。大部分知识都是专门的,各种具体知识之间很难会通,但当它升华为理念、感悟、智慧,也就是哲学层面,就可以豁然贯通。

我学哲学,不是从定义出发,而是抓住两个关键环节,注重视角选择。应该说,哲学研索本身就是视角的选择,视角变换,阐释出的道理就完全不同。这是庄子讲的。考察一个人是否具有哲学思维,一是要看他有没有哲学视角。选准视角,关乎哲学在客观实际中的具体体现与应用。二是调整思维方式,善于提出问题。思想大于存在。有些作家很聪明,文章也流光溢彩,可就是缺乏思想含量,内涵空虚,读过之后,获益无多。同样,作为读者,也应该善于思索,要有强烈的“问题意识”。

我读历史,也有自己的思维方式。从前的史学往往注重史实与过程的记述,着眼于历史的客体;而自从分析的历史哲学提出以来,历史哲学家的重点,就逐步转到了主体如何认识历史的客体上来。现代史学,以阐释为主,叙述为辅,在记述史实、事件基础之上,着眼于史论,重视历史研究。这里有一个前提是读史、写史要坚持唯物史观。

双栖之累

沉潜出“苦乐相循”

本报记者:您多年来同时进行业余创作与学术研究,您是如何解决“双栖之累”的?

王充闾:关键在于充分利用业余时间。除了“三餐一梦”,一切工余之暇,我都攫取过来用于读书、写作。出行乘车,我都要带上书;即使每天凌晨几十分钟的散步,也是一边走路一边构思;甚至睡前洗脚,双脚插在水盆中,两手也要捧着书卷浏览,友人戏称之为“立体交叉工程”。

人才成长规律表明,如何利用业余时间,具有不容忽视的作用。爱因斯坦甚至说:“人的差异主要在于业余时间。”智利诗人聂鲁达,作为正式的外交官,他那些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诗篇,竟都是业余时间的产品。

业余状态下的创作、研究,除了时间冲突,还有一个心态问题,也就是需要有个心灵的自在空间,需要沉潜到文化与生命的深处。我喜欢思索,脑子从不休闲,不懂得“百无聊赖”是什么滋味,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本报记者:您退休后能够继续挑战自我,完成多部重要作品,这股后劲来自哪里?充沛的创新活力是如何保持的?

王充闾:说到培植后劲的诀窍,可以用6个字概括:老根底,新观念。对于一个作家,创造性思维具有绝对重要的意义。特别是步入老年,世事惯经,沧桑历尽,头脑容易固化,形成思维定式,解决这个问题,尤为至要。为了激发思维活力,我喜欢读那些想象力丰富的文学作品,像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的小说,易卜生的戏剧等。我受聘南开大学兼职教授,讲学头一个课题,就是“拉美作家群及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化生成”。创作散文也是,我喜欢“啃硬骨头”,写那些性格鲜明、个性突出,阅历丰富、思想复杂、命运曲折,处境矛盾、形象多面,亦即所谓“言说不尽的历史人物”,举凡有关人性的拷问、命运的思考、生命意义的探索,都有利于充分展现创造性思维的张力。

本报记者:您在书中提到“文缘并苦甜”“苦中有乐”, 这种创作感受,请您展开谈谈。

王充闾:文学创作是苦差事。因为它是创造性劳动,本质特征在于创新,不能重复别人,也不能一味地重复自己。创作和学术研究,既是一种精神创造,又是一种文化积累,需要接受前人的智慧,这就离不开读书。还须有思想,有创见,有文化底蕴,有精深感悟,有生命体验。

创作的特殊性,在于苦乐相循,苦中有乐,非苦不乐,创作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享受,甘愿为此作出牺牲。柳永词中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正是这种境界。创作的艰辛,体现为一种长期熔铸性情,积贮感受,一朝绽放,四座皆春的甜美。

“登山”

体现超越性和有限性

本报记者:《譬如登山》这书名可解读的空间很大,可以说人生之路如登山,可以说求学之路的艰难,也可蕴含推石上山寓意,您如何解读自己的书名?

王充闾:你分析的三方面意蕴都有,我再补充三点:一是,从小,开开后门就青山(医巫闾山)在望,山,是我一出生就习常见惯的庞然大物,所以,开篇就讲《记得青山这一边》;长大后,性喜登山,平日下乡,见山必登。二是,渴望超越。登山与平地走路,都有挑战自我的意味,但登山体现一种超越性。三是,走路可以一直走下去,登山则有尽头,这体现了人生的有限性。庄子指出了这一点。山登绝顶,必然要下;人生有涯,不能不受到自然规律的限制。

本报记者:您在《后记》中说到,在成长历程中,深获多位德艺双馨、嘉惠士林的各界名家直接的教益,王向峰无疑是其中的一位。为此,专门写了一节《对话》,既悼逝者,又谢知音,令人深受感动。

王充闾:我和向峰相识于上世纪80年代,谊兼师友,其相望之殷,相扶之切,令我永生难忘。对于我的文学创作,他自始就跟踪研究,每出版一部作品,他不仅自己撰写评论,还带领博士、硕士研究生,撰写文章,形成合力;同时编辑多部评论集。研究拙作,向峰写了50多万言的文章。他善于归纳、概括,提炼出许多新的概念,像“工程意识”“成像功夫”“梦幻情结”“庄禅情结”“诗性话语”等,而在立论中更是多有创见。


专家简评

我读《譬如登山》一书的深刻感受是,书生本色没有改变。特别喜欢他写《贤惠嫂嫂的碗花糕》此类怀人怀旧之作,素人写法,毫不煽情,但是感人至深。王充闾先生笔法白描,有古意,这和他对四书五经的熟悉很有关。另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 王充闾先生擅长使用东北地方俗语,类似“打一千骂一万,丢不下三十儿这顿饭”这种,活泼泼加上他“两手硬”的中学西学,让他的文章别开生面登高坡。

毛尖 作家、学者、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譬如登山》,既是王充闾先生人生的总结,作为“成长”系列的第一本,又给后辈贡献了很多经验、思想,是一本心怀坦白又充满力量的书。这部书的内容很丰富,从几个标题中便可以看出王充闾先生的性情和特点,各种繁忙的事务,未改向学、读书、写作之心。他始终选择“遁书丛”。“一‘网’情深”,讲述他在上世纪90年代学习电脑,借此打开更大的眼界,可见王充闾先生从不故步自封,充满开放精神。他的文字饱含深情,叙述中又雍容、节制,文字的背后有理性的精神和历史的思考在支持。

周立民 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评论家

为情而造文,是文学创作的优良传统。王充闾先生的这部书,正是为情而造文这一文学传统的承继。书中相当篇幅记述与他相交多年的各界名家和对他慰诲有加的领导、师长、文友、亲人。正是因为这些人物,才使得作者打下国学功底,免去“双栖之累”,也使其后劲勃发,成就文学之梦。使他起步虽然蹒跚,却有青山可依,有童心未泯。人生的成长之路,譬如登山,每一段行程都有向导,而当作者登上高山之巅,他没有忘怀他身后的那些向导。

闫缜尔 文艺评论学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