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军

2月6日，著名语言学家、华中师范大学人文社科资深教授邢福义先生逝世，享年88岁。他创建了新中国第一个汉语语言学系，是全球华语语法研究课题的首席专家。作为一代学术大师，邢福义曾说：“一个国家的语言，代表一个国家的尊严。”

《邢福义文集》第七卷为“七本小型的书”。这7本小书中，有6本是关于现代汉语语法的，如《形容词短语》《汉语语法三百问》等；列在第一种的是一本关于逻辑的书——《逻辑知识及其应用》。毫无疑问，邢福义这本小书是普及性的册子，较多地讨论有关语言应用的问题。

《逻辑知识及其应用》初版于1977年，出版机构为湖北人民出版社。到1979年修订再版时，该书才署上作者“邢福义”的名字。邢福义在这本小书上付出的心血，以及这本书写作的特点、出版后的反响，从其《寄父家书》（商务印书馆，2018年）中可见一斑。1977年7月1日，邢福义在给他父亲的信中写道：“《逻辑知识及其应用》已经印出。寄了两本，一本给您，一本给叔父。这本小书写作时间，延续了三四年之久，写写停停，写写改改，终于出来了，算是完了一项心事。”在8月28日的信中，邢福义对父亲说：“《逻辑知识及其应用》怎样评价，还得过一段时间才知道。就通俗性讲，可能对没学过逻辑的人来说，是深了；但跟以前那些逻辑书比，应该肯定是浅多了。而且，这本小书把逻辑问题和语言问题联系起来讲，是一个创造，国内尚未有人这样做过。当然，这种‘创造’，只是探索性的，是否可取，尚待大家讨论。”他接着写道：“在写《逻》书的过程中，我积累了许多问题。今后若有时间，就一一写成论文。这些论文，能够对在语言和逻辑之间建立一种边缘科学起到一定的作用。”“《逻》书一出，就抢购一空。目前，已经买不到了。”

一本小小的普及逻辑知识的书籍，邢福义花费了大量时间和心血。他带学生一直要求他们头脑中随时随地都装着几个问号，要有问题意识。他自己身体力行，把积累的一个个问题变成了论文，并形成了自己现代汉语研究的一个特点：把语言与逻辑结合起来进行探讨。为了这本小书，他精益求精，反复修改完善。1979年3月31日，邢福义给父亲信中写道：“《逻》书，要换掉一些例子，个别地方要做最后的修改。上月二十四日，修改完，交出版社，可能已经发排了。”从3月到5月，他还专门给华师中文系毕业年级（77级）开了专题讲座，讲授内容就是逻辑知识方面的。《逻辑知识及其应用》修订本正式刊行已是1979年年底。邢福义在12月31日寄父家书中说：“《逻辑知识及其应用》已经印出。过两天寄给您。”现在收入《邢福义文集》的就是这个1979年版。

100多年前西方逻辑学传入中国，纳入正规课程系统。1902年的《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就明确规定“政科”三年必须开设逻辑课（名学）。1978年，第一次全国逻辑学讨论会召开；1979年，中国逻辑学会成立。1980年，语文教育专家张志公呼吁“中学生应该学点逻辑”，在教材、师资比较缺乏的情况下，可“由语文学科明确地把逻辑训练和简要的逻辑知识的教学任务承担起来”。邢福义《逻辑知识及其应用》的撰写和出版，《逻辑知识讲话》的连载和传播，正适应了当时教育界和社会上对逻辑知识的迫切需要。继《逻辑知识及其应用》之后，邢福义与同事合作编写了《语文知识千问》，由湖北人民出版社1983年3月出版。其中的语法、修辞、逻辑300问为邢福义撰写。这本书曾经十分畅销，深受读者喜爱。同年6月湖北教育编辑部编印的《小学语文教师之友》上，还刊登了邢福义的《概念、判断和推理》《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和充足理由律》两篇文章，足见其对普及逻辑知识的用心用力。

当年，邢福义将语言与逻辑有机结合，大家写小书，大学者写小文章，让无数人从中受益。今天，我们在深切缅怀一代语言学大师邢福义之时，更希望他的事业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