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育芬

看点

“我们如何进入绘画？从绘画作品中所蕴含的艺术精神进入。”《走进宋画：10-13世纪的中国文艺复兴》作者李冬君将宋朝的绘画史、文化史串联起来，审美与思辨、艺术史与思想史兼济互动，建构了一个新的绘画史书写样式。

从文化思想史走进宋画

与以往的绘画史不太一样，《走进宋画：10-13世纪的中国文艺复兴》（以下简称《走进宋画》）从文化思想史的演变进入绘画史的解读。作者李冬君直接将宋朝的绘画史、思想史、文化史串联起来，让我们走进那个属于艺术的恢宏时代。审美与思辨、艺术史与思想史兼济互动，李冬君建构了一个全新的绘画史样式。

“我们如何进入绘画？从绘画作品中所蕴含的艺术精神进入。”《走进宋画》的作者李冬君为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被誉为“文化江山一女史”，她以思想史的研究高度，展开独具特色的宋画研究，无论是作品还是画家，都被作者放置在文化思想的平台上进行赏析评注。

李冬君的文字飞扬灵动又深刻犀利，文史典故信手拈来。诗意的文笔，在瑰丽的艺术珍品面前，如同恰逢甘露的沃土，找到了浑然天成的空间。全书洋溢着美妙的抒发，与宋画的美相得益彰。“李成以其凛然孤绝的傲气，将近在咫尺的景物推至千里之外，他那蕴于寒寂的笔底惊涛，与张旭的狂草共舞，才见他的率性不羁……人世事，虽不过沧海一粟，但他之一粟，必以孤独的敏感，若流星划过万古长夜，在人类绘画史上留下珍稀的一抹。”书中这类笔触比比皆是，如诗如歌的文字、绝世出尘的画作，都成了思想者的背书。

宋画建构绘画经典时代

在绘画史上，常常将五代十国绘画并入北宋绘画研究，本书却给五代绘画独立一席，作者发掘了五代绘画在中国绘画史上的独立风采，认为五代绘画启蒙并引导了两宋绘画。

为什么从五代十国走进宋画？作者这样解读，从五代起始、到北宋再到南宋，绘画艺术因渐入文人趣味的佳境而终于走向了文人画。中国绘画主流完成了从宫廷院体向文人画过渡。“如果说五代两宋的艺术家为绘画艺术建构范式是中国绘画的‘经典时代’，那么元明以后的画家则更多在‘经典时代’的光芒中享受趣味的探寻。”

从范宽的巨障式山水，至崔白的细腻花鸟，从宋徽宗的诗意趣味到马远、夏圭的边角构图，从苏轼的文人绘画再到牧溪的禅意笔墨，几百年的时间里，宋代绘画几经转变，高峰频起。在作者看来，五代两宋时期，中国的绘画才真正迈进艺术的门槛。中国绘画在这两个时代的艺术家手里，开始向精神层面的最高境界进取。

致力于宋代生活史研究的吴钩在《风雅宋·看得见的大宋文明》的自序中写道：“宋后文人画兴起，也跟知识分子丧失了‘格物致知’的热情、转而关心内心世界的时代精神变迁息息相关。明清时期的文人、士大夫极少对客观事物表现出浓厚的研究兴趣，这也是宋代之后科学精神失落的原因之一。”虽然吴钩对宋朝后期文人画的评价与李冬君所持观点不同，但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绘画史的发展与思想史的发展是息息相关的。

宋朝画家描绘的题材包罗万象，运笔精微又规制宏大，具有“图像证史”的价值，从画史的角度看远远超过了其他时代的画作。对于历史研究者来说，他们无不从宋画中斩获启示。陈寅恪先生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经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引人向上的心灵博物馆

李冬君在《走进宋画》的导读中自谦说：“还不敢说在写一部卷帙浩繁的中国绘画史，也不可能像专业画家那样，琢磨于专业技巧上的辨析。我羡慕此两者，但本书还做不到。”但她却建构了一个新的独特的绘画史样式，生机勃勃，趣味盎然。什么是艺术精神？正如苏格拉底所说，艺术应该表现人，表现人的心灵。在这里，作者打通时空屏障，让读者与画者跨越千年相遇相知，迸发激情与灵感，进行心灵的交融。作者以这样的一种气度再现绘画史上熠熠闪光的艺术精神，使读者沉浸在史诗般的性灵之流中。

李冬君以诗意的文笔呈现出一个充满美学意义的宋朝。她细心捕捉着诗文与画意的相通互动。“染得桃红似肉红”“卷起杨花似雪花”，大文豪苏轼在《减字木兰花·立春》中用细密跳脱的文字，表达着对春之将至的欣喜。这种“小确幸”的温柔情怀分外动人，一个跨越千年可感可触的词人跃然纸上，而词人笔下的这一幅春景图，又在南宋画家画作中呈现出来，《田垄牧牛图》就描绘出苏轼词中所写的初春景致。

《走进宋画》可以说是一座缩微的宋画艺术博物馆。书中收录了近100幅世界各大博物馆馆藏的绘画作品，有众所周知的《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也有荆浩的《匡庐图》、董源的《潇湘图》、巨然的《雪图》……可以说将五代至宋以来著名的经典画作尽收其中。书籍的装帧设计十分考究，由“世界最美的书”设计奖获得者朱赢椿亲自完成：书籍的外封由黄筌《写生珍禽图》、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宋徽宗《听琴图》的细节图组合而成，采取全页线条烫金形式；内封使用徐熙《玉堂宝贵图》，牡丹、玉兰、海棠、禽鸟和山石充溢其中，富丽典雅又亲和自然。

《走进宋画》的责任编辑陈丽杰在编辑手记中写道：全书贯穿一条美的精神线索，带领读者观看了艺术家追求自由、独立不羁、审美尊重、理性闪耀的绝不妥协的精神气象。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孟宪实评论这部著作：《走进宋画》不仅回应宋代艺术的种种话题，也催生了一批新的话题。宋画是个美丽的深潭，李冬君的经历，再次证明此言不虚。李冬君从文化的江山走进宋画，她发现了宋画的思想世界，这是比文化的江山更高一重的境界。

歌德说：“要想同世界结合，没有比艺术更可靠的途径。”艺术是心灵的安放之地，而这本大美之书就是一座引人向上的心灵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