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大

奔跑的泥路松开了冻土

苣荬菜尚未动身

去年的地垄尚未褪尽

半沟残雪

云朵接近从前的白

山势随乡愁起伏，斜入暝色

河流拐过夜半，冰凌新鲜

秸秆和劈柴成为炊烟的源头

被缭绕过的村庄，浅淡、简约

石头们靠了岸

一片杨林站在了门前，喜鹊

开始搬动枯枝

两个孩子蹦跳着跑过

身后紧随着的泥路，瞬间

松开了冻土

葱

如果把嫩寒比作帘幕

葱，就是第一个挑帘人

就是第一排走进春天的少年

多好的名字，怀着清新的辣

葱绿的葱、青葱的葱、葱茏的葱

比树叶鲜亮，让一小畦阳光返青

葱，若代表年华与光阴

我就是多年前偷跑出来的那棵

在他乡的风里褪色、老去

此刻，在郊外一块背风的小园

我重逢从前的自己

清冽时光

忽南忽北的风搀扶着一条

孤独的田埂

高大的栎树桦树搀扶着

一座嶙峋的山

青灰色的屋脊那么瘦

仿佛不足以担负吹拂和日子

啄木鸟试图解救一片松林

明月，试图解救暗处的路径

眼下，大地忍住芬芳与怒放

时光忍住一场大雪和草芽

让我们属蜜蜂吧

道路找到了春天，南风找到了花蕾

蝴蝶找到了魂魄

融雪完成了青葱的流水

掏出白沙、鹭鸶、菱草与菖蒲

云朵可以是雨水、燕子、黄鹂和纸鸢

一个人或一种心情，可以是

苣荬、薤白、杏、芬芳、葱绿和怅惘

水流多远，鹅黄色的柳就有多远

春风有多繁复，我们就有多简单

你不再属马而我不再属羊

让我们属蜜蜂吧——

行遍万水千山，刨出时光的甜

水洼，春天开始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的水洼

夜晚，它缩成一湾薄冰

白天，它舒展成水

在这样的反复折腾中

它耗尽了自己

多日之后我再次经过那里

水和冰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畦青草

早春，那种来回切换的忙碌

让春天看起来有着稍稍的

疲倦

那么遥远的一只小虫子

那是一种通体鲜红的小虫子

应该归属于蜘蛛的范畴

我们叫它红媳妇或红轿车

它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春风里

展示它的鲜艳与喜庆

温热的土粒，窸窣的草芽

细腻的阳光、杨柳

一只吉祥的小虫子

爬过咿呀作响的木门，爬过

朴素的乡村

当我不再喊红媳妇、红轿车

时光就老了

一个人就旧了

红盖头一样的小虫子

它覆盖的地方，都被叫作了

从前

每一个脚窝都盈满清水

你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风吹过，那么白的云彩

就在里面荡漾

那么柔软的枝条将迎回

燕子、蝴蝶、叶芽、花蕾

草木得到了解放

醒来的虫子，将踏上第一缕

叶脉

我要找到青花泉、曼陀罗

找到漫山遍野的蘑菇和绿树

那么远的路又如何

我的草色马，一夜绿到

家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