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虹

■提示

古典园林是了解中国文明的一扇窗，古人以园林为“诗意栖居”的理想之地。经过三千年发展，历代名园迭出，胜境非凡。颐和园、避暑山庄、拙政园、留园等南北名园，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清华大学教授贾珺力图重现古代名园的景观，并讲述掩藏在园林背后的风华传奇。翻开《故园惊梦》，宛如徐徐打开一幅韵味悠长的国画长卷。

纸上游园：寻迹古人审美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这是明代戏剧《牡丹亭》中主角杜丽娘游园时发出的感慨。园林如国人心中一个长久的梦，寄托着与自然同居的向往，从遥远的商周，绵延至今。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贾珺痴迷于古典园林之美，他游历四方、实地考察，又爬梳文献、复原想象，力图重现古代著名园林景观，他以《故园惊梦》漫游园林中，带领读者纸上游园，读懂古人的审美情趣与在园林中寄托的理想。

作为建筑史学者，贾珺用专业的眼光遴选出最好的园林以及园林中的胜景，书中搭配大量建筑平面图、园林摄影、古画等，中国园林的诗意美学尽显其中。

作为一本随笔集，贾珺将建筑知识与历史典故一起展开，并结合当今人们关注的文化热点，深入浅出地讲述历代名园的前世今生。《琅琊榜》未曾提到的大梁华林园往事有哪些？乾隆如何把千古名楼黄鹤楼搬进皇家园林？“古典园林的百科全书”圆明园的原貌究竟如何？古人在园林中如何过新年？跨越时空，每一个园子都有了可触可感的温度。

作者开篇便从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名作《牡丹亭》写起，因其主要情节都发生在一座废弃的园林中。南安太守的独生女杜丽娘在丫鬟春香的指引下，去逛府衙的后花园，发现园中“有亭台六七座，秋千一两架，绕的流觞曲水，面着太湖山石。名花异草，委实华丽”。在一派春光中，“游园”“梦会”两折千古流传的戏码绚丽上演。这也是本书书名“故园惊梦”的由来吧。

从建筑史学上看，人类出于现实需求创造出许多不同类型的建筑，比如住宅、宫宇、商铺等，而园林则是一个例外，“以人工方式营造富有自然气息的优美环境，可游可观，寄托了人们在日常生活之外更高的精神追求。”

我国古人在园林上体现的审美情趣到底是怎样的呢？“模拟自然”是中国园林建造的最高宗旨，而审美则承袭着我国古代文人墨客独具一格的空灵浪漫气质。

双璧：南园灵秀北园端丽

中国园林经过三千年的发展，历代名园迭出，佳境非凡。南方园林灵秀精致，大多空间曲折、色彩素雅；北方造园空间宽敞，色彩厚重，具有端庄大度的气质。

作者在书中“北地烟云”部分着重介绍北方名园，如洛阳独乐园、保定莲花池、青州偶园，以及北京西郊佛寺园林、东城半亩园等。在“南国风月”中记述南方名园，如昆山儋园、湖州南浔述园、苏州狮子林、台湾板桥林家花园等。通过南北方园林风格的差异，展现了多元化的审美景观，俯仰之间，造园手法千变万化。

今人提到江南园林，必称苏州，次则扬州，再次则杭州。在古代，则将湖州与杭州、苏州、扬州并称为园林最胜之地，并将湖州推为四州之首。作者探寻了位于湖州南浔古镇深处的述园。南浔园林大多建造年代较晚，却达到较高的艺术成就，被誉为“中国古典园林的最后一抹晚霞”。

现存的述园只保留了一进庭院，是以假山为主的旱园。不过园子虽小，丛石幽秀，理景手法却相当丰富。假山是园中的精华，内藏连环相接的两座山洞，洞南花坛中植桂树，南建楼阁，北叠山石，坐在阁中欣赏庭院之景，顿感香气馥郁，满庭芬芳。

在众多北方名园中，作者选取了历史名园“洛阳独乐园”来做开篇讲述，这里流传着北宋名臣司马光的传奇往事，以及他在园林中寄寓的理想志趣。北宋时期的洛阳是全国文化中心，也是天下第一园林名城，文人雅士、官宦富商之园数以百计，独乐园在其中算是规模较小的，却因为司马光而深受推崇，见载史册，被视为古代儒臣园林的最高代表。

司马光是如何设计他的园林的呢？作者进行了浓墨重彩的铺排描述。独乐园中有7处胜景与7位司马光所倾慕的古人完美地联系在一起。

1073年，司马光买了15亩地，开始建造他的独家园林。正堂名为“读书堂”，兼做书房。池中小岛上种植竹子，模仿渔家蓬屋搭建小庐，称作“钓鱼庵”。水池东侧有大片药畦，北部种竹如棋盘，相互交织形成小屋，称“采药圃”，这是取东汉隐士韩伯林隐姓埋名、深山采药的故事。药畦的南面辟为花圃，分种牡丹、芍药和其他花卉，另构一亭，称为“浇花亭”，这是效仿白居易在洛阳履道坊宅园中酿酒浇花的美谈。

独乐园中的“见山台”是一座高台，可登台远眺城外群山，这是取东晋诗人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台上凉风习习，夏天可读书，睡午觉。

园中有水渠萦绕，定名“弄水轩”，这里隐喻着唐代诗人杜牧在池州游赏的“弄水亭”，司马光经常和友人一起曲水流觞、临水游戏。水池的北面有六间茅屋，前后种了许多竹子，可以纳凉避暑，叫“种竹斋”，用爱竹如命的东晋名士王子猷旧典。

独乐园是司马光晚年的精神花园，他虽在独乐园隐居，可是名气反而越大，正如苏轼诗云：“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

古代文人常常把园林视作最理想的栖居场所，回到园林里，他们就觉得像回归了山林。“为什么说园林是中国人的梦？”贾珺认为，园林之中存在着一种超出日常生活之外的虚幻感，能够满足人们更高层次的审美诉求，而这种诉求三千年来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