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心

秦始皇陵兵马俑一经发现就震惊了世界，成为20世纪最重要的考古发现之一。他们栩栩如生的面容就仿佛是真正的秦朝士兵站在我们面前。但更令人称奇的是，兵马俑原来都是有色彩的，工匠以真实的颜色绘于生漆之上，希望他们的形象在千年之后依旧鲜活。

兵马俑身上有种特殊的蓝色，被称为中国蓝或者中国紫。蓝色和紫色在古代都是十分珍贵的颜色，在人工合成靛蓝之前，能制作出蓝色的只有三个古文明，也就是著名的埃及蓝、中国蓝和玛雅蓝。中国蓝中所含的硅酸铜钡和埃及蓝中的硅酸铜钙不同，让世界承认了中国独自造蓝的技术。

早在人类第一次在洞穴中留下壁画开始，颜色就成了艺术的一部分，或者说开始构成了艺术，人类对于颜色最直观的印象和感触，成了刻在我们灵魂深处的彩虹。

菲利普·鲍尔的《明亮的泥土：颜料发明史》一书就详细梳理了从古希腊一直到现代计算机艺术中颜色具象成颜料的发展史。当我们欣赏《岩间圣母》《印象：日出》《格尔尼卡》等名作的时候，通常会把它们的巨大差异归于历史时代、社会背景、绘画题材以及手法的不同，并为它们贴上相应的标签：文艺复兴、印象派、抽象派。我们还会去总结这些标签背后的共同特点、代表人物，这些成了艺术史学的基础。但我们往往忽略了这些艺术作品形成的前提：颜料所带来的局限性。我们之所以对一幅画可以产生共鸣或是感情，不仅是因为题材或是手法，更是因为颜色和音乐一样，可以通过一条捷径触及我们的感官和情感，我们看到不同的颜色会马上产生相应的联想。而任何艺术作品，首先并且最主要的都是由艺术家所能获得的材料以及艺术家如何运用它们所决定的。

艺术，是依靠颜色这种媒介来传达艺术家眼中的世界和他们想要表达的思想，自然也受制于这种媒介。所以在早期，化学科学和艺术是分不开的。这就导致以前的艺术家，往往身兼数职，他们都对自己使用的材料有一定的了解，且一直致力于寻找功能性更强，更符合想象的颜色。从古希腊到现代艺术的发展，化学技术上的突破一直在推进艺术的新形式，回望它们共同的演进历程，就能看出艺术其实更是一门科学，而科学也更是一种艺术。

直到19世纪，才开始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人为合成颜料。在这个过程中，艺术家和化学家们经历了无数次大胆的尝试和坎坷的试验，颜料的成分和作为混合物的油都在不断变化。第一次以颜色的多样和明亮给我们带来冲击的，正是印象派。他们走出了画室，走进了自然，在室外绘画中感受光影的变化，而这一切如果没有恰当的材料，就不会有如此绚丽的颜色，同时室外绘画也离不开可折叠金属管的发明。

雷诺阿就说过：“没有装在锡管中的颜料，就没有塞尚，没有莫奈，没有西斯莱或毕沙罗，后来被称为印象派的一切都不会有。”而到了现在，电脑和其他新色料的出现更是给了艺术新的可能。

菲利普·鲍尔的这本书正是为了说明：艺术之道正是活用善用技术所提供的东西，而技术为艺术家打开了新的大门。“他们把闪烁着光亮的新工具献入梦想家手中，后者用它们去做疯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