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鹰

被秋风深刻覆盖

天快黑了，黄昏的长发越发浓密

秋天里的行走，我翠绿成了

垄上那些成熟饱满，默不作声的

红高粱、白玉米、金谷子

这沉甸甸的宝石，就镶嵌在体内

呼之欲出并闪出光芒，作为一个农人

有幸能成为或拥有，其中的一粒一颗

就足够了，足够令我暗自庆幸

并且在踏实的沉默中，耀武扬威

被厚道的秋风深刻覆盖，世俗的分量

远远轻于，泥土喷香的翅膀

我接近村庄的，缓慢脚步

若行云流水，早已灯火通明

河水清亮

不知是，哪位仙女这么大意

竟然把这么精美别致的

雪花银项链，遗落在了这里

恰好就围着，我不胖不瘦的村庄

那些房屋经年沉默，炊烟遮挡不住

几声想唱就唱的，牛哞羊咩鸡啼

生养过我的土炕

至今依然热得滚烫

日子每天都闪闪发光，小凌河

多么灵性动听的好名字

谁念叨一声，念叨谁一声

就都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上

且自然而然，想起初恋时彼此的凝眸

河水清亮，没有什么不可以打捞

记忆里的颗颗珍珠，俯拾即是

土里刨食，我是快乐的富翁

站在老家的院子里

气温又降低了几度

枝头上的果实，总是在清晨

又完成了，一首自己谱写的曲子

天蒙蒙地亮着，园子里的菠菜

韭菜还有大葱和豆角，都各自做着

脆生生的梦，先是鹅嘎嘎地叫

紧接着，便有了鸡鸣有了狗吠

老家的早上，盛产好听的声音

发现了启明星，在不远处

那么耀眼地亮，惊喜之余

那光又咄咄逼人，将我轻轻刺痛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玩耍的伙伴

已有多年，没能见上一面

深陷这院落，房前屋后沉默热烈

桃李艳红瓜果飘香

渐次一如既往地熟

尽管已是秋天，我仍然没有资格

摘取其中的，任何一枚

凝视一粒米

除了凝视，我无话可说

金黄的边缘，总有一些身影闪动

大片的土地醒来，醒来了

一个蓬勃的季节

就会生出几朵白云

蓝天的一角，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

山脚下的河流

丈量出的一个个日子

种满汗水和收获的喜悦

走走停停，并非与风景有关

风景里的日月，早在童年

就一心一意，生长在骨髓里了

平静的光芒，会在山里山外

深刻打动，我的每一次前行

身边的每一株高粱玉米

永远都是，贴心贴肝的兄弟姐妹

在一粒米里倾听，不愿意长大

一粒米，就是这么多年

安放在我身体里的，火红心脏

这小小的太阳，蹦跳照耀着我

以及身边和我一样朴素的植物

时间分秒地呼吸，我痴情匍匐在

血脉里的声音，美妙而幸福

一地月光

就把这夜这月光这满天星的话语

完全彻底交给你好了

一切都会静下来

一切幸福的静

都会在路上，向你招手致意

所有的爱不会突如其来

可以把前行的脚步，放慢一些

再放慢一些，夜色里所有的营养

都归你所有

一个微笑一声问候

都如这杯酒

可在深情凝视之后，一饮而尽

一地的月光，馨香透明

夜的慧眼如月

将有歌声渐起如泉

这水做的时间

叮咚了初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