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图藏《乐府新编阳春白雪》除版本价值外更具史料价值——

元代流行曲“歌本”可鉴当时风尚

辽宁日报 2022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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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图 隋文锋

省图藏明代抄本《乐府新编阳春白雪》内页。 (辽宁省图书馆供图)

本报记者 朱忠鹤

提要

《乐府新编阳春白雪》是元代人编写的散曲选集,辽宁省图书馆收藏的版本为明代抄本,是国内现存版本中最早的手抄本,具有十足珍贵的版本价值、文本价值和学术研究价值。这部书里收集的部分内容不仅为此书独有,而且学界提出的“元人选元曲”理念也得到了充分体现,即“元代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散曲?”可以从这部书里发现端倪。

壹 这部明代抄本独有二十六个套曲

明代抄本、作者是元代人、内容是元代散曲。

上述3个关键词句,可以勾勒与总结出省图书馆收藏的这部《乐府新编阳春白雪》(以下简称《阳春白雪》)的与众不同。“有学者说,发现于上世纪70年代的这部散曲选集,是元曲的重大发现。”辽宁省图书馆古籍文献中心主任刘冰对这部书给予很高的评价。

研究人员之所以给这部书很高的评价,与它的版本价值、文本价值和研究价值息息相关。

辽宁大学文学院学者赵鹏程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戏曲研究。他表示,就版本价值而言,辽宁省图书馆收藏的这部《阳春白雪》是已知抄本中时间最早的。在仅存的两种《阳春白雪》抄本中,国家图书馆藏九卷抄本被定为清代抄本,而省图藏六卷抄本则是版本时间更早的明代抄本。

再从具体版式上看,省图藏六卷本《阳春白雪》保留了明代抄本文献的版本特征,此本是蓝格抄本,每半页十行,每行二十三四字不等,书口为白口,四周边栏为双边。

再说文本价值。“一部古籍之所以具有价值,不仅是因为它的文物价值,更因为其中的文本内容,我们由此可以进一步窥见相应的历史信息。省图收藏的这部《阳春白雪》具有补前代研究之不足的文本价值。”赵鹏程表示,从内容上看,省图本分上下两册,每册三卷,收录元代散曲,卷首题“青城后学澹斋杨朝英选集”。省图本上册三卷与国家图书馆藏本的前集卷一至卷三基本相同,下册三卷与国家图书馆藏本后集的卷二至卷四大体相同。

值得注意的是,省图藏明抄六卷本在部分内容上更具特色——省图本上册多了5首小令,下册有26个比较特殊的套曲(又称套数)。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些套数不仅在国家图书馆藏九卷抄本中没有收录,而且在两种元代刊本中也未曾收录,换句话说,这26个套数只在省图本中有。

贰 选集是元曲流传的重要方式

目前在国内,《阳春白雪》的版本主要有4种——元刊二卷残本、元刊十卷本、明抄六卷本、清抄九卷本;前两部元刊本收藏在南京图书馆,九卷抄本收藏在中国国家图书馆,明抄六卷本则是省图书馆的藏本。

实际上,像很多中国古代文献一样,《阳春白雪》在漫长的历史演进过程中形成有不同版本。近现代曲学大家任中敏根据前人研究成果梳理出《阳春白雪》的版本一共有8种。当然,从元代至今已经有近700年,历史上产生的各类版本远不止8种。

作为元代散曲代表作,《阳春白雪》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元曲发展与变迁的历史沿革。散曲主要兴起于宋金之际,金代末年日趋成熟,在元代走向兴盛,因而有元曲为“一代之文学”的说法。

赵鹏程表示,元代散曲可以分为前后两个发展阶段,前一阶段从金末元初到元仁宗延祐时期,这时的散曲活动中心主要在元大都附近,主要作家有关汉卿、白朴、马致远、张养浩等。第二阶段则主要从元英宗至治年间到元末,这时的散曲创作主要活跃在杭州附近,主要作家有张可久、贯云石等。《阳春白雪》的编选者杨朝英就是这一时期的散曲创作者之一。

正因为元曲在700多年前空前繁荣,且有一部部书籍记录下来,所以在今天,我们仍然能够看到元散曲小令3800多首、套曲4700多首,能够知道200多位元散曲作家。

那么,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今天所见的这些元代散曲是通过哪类书籍、怎么保留下来的呢?

主要依靠两种形式流传:一种是散曲别集,另一种是散曲选集。所谓别集、选集都是文献学术语,通俗地讲,散曲别集相当于作家个人的散曲专集,而选集则相当于选编当时散曲的散曲选。

今天已知的散曲别集,主要是张养浩、乔吉、张可久等3人的别集,而散曲选集主要有四种,《乐府新编阳春白雪》《朝野新声太平乐府》《梨园按试乐府新声》《类聚明贤乐府群玉》,这四部选集题名比较长,后世往往简称作《阳春白雪》《太平乐府》《乐府新声》《乐府群玉》。

可以发现,元曲家有200多位,但有个人专集流传至今的只有上述3位。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元代散曲,主要是依靠散曲选集的形式流传下来的,也正因为如此,《阳春白雪》作为一部元散曲选集的重要价值就凸显了出来。

叁 映射出元人选元曲的标准

除了版本价值、文本价值外,《阳春白雪》所具有的研究价值同样重要。在《阳春白雪》所有的研究价值中,“元人选元曲”这一理念最能得到体现。

“这部书不仅可以解答一个问题——‘元代散曲怎样流传下来?’还可以进一步向我们展示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元代人喜欢什么样的散曲?’”赵鹏程解释说。

赵鹏程表示,关于第二个问题,学界有一个专门提法——“元人选元曲”,也就是以元朝人的目光来选择作品。就像今天很多人年轻的时候会有摘录流行歌曲的歌词本,元代人也把当时流行的散曲摘录甚至出版盈利。不过,《乐府新声》《乐府群玉》虽然也是散曲选集,但其作者不明,而《阳春白雪》则有明确的作者——元代散曲家杨朝英,这也正是明确的、清楚的“元人选元曲”。我们通过《阳春白雪》这部散曲选集不仅能够窥见一个朝代的审美倾向,更可以进一步深入杨朝英这位散曲家的个案中。

这部《阳春白雪》独有的这20套曲子的作者涉及马致远、杨舜臣等13位散曲作家,这些作家中既有在元代戏曲史上有重要影响的马致远、贯云石、高文秀等元曲大家,也有之前不为今人所知的杨舜臣、王大学士等人。这些人不仅是元代著名曲家,也填补了元代文学史上的空白。

“可以说,省图明代抄本《阳春白雪》中独有的26个套曲,实际上也为我们进一步了解元曲发展、拓展元代文学的研究视野提供了资料。这也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认识《阳春白雪》‘元人选元曲’的文学批评价值。”赵鹏程说。

小讲堂

独特的文学样式:元曲

元曲是中国戏曲史、文学史上极具代表性的曲体形式,是和唐诗宋词一样的古典文学经典。

辽宁大学文学院学者赵鹏程表示,在中国古代传统语境中,“曲”主要包括散曲和剧曲两类样式。

剧曲主要是指戏曲剧本,包括曲、宾白、科介等,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唱词、念白、动作等。而散曲的不同之处在于,散曲只有曲子而无宾白、科介等内容。散曲在古代一般不用来在舞台上表演,主要用来清唱,因此也有人将其称为“清曲”。

就具体形式来看,散曲主要包括小令、套数两类。所谓小令,也叫“叶儿”,一般认为是散曲中产生较早的体制,主要是单支的曲子,像我们熟知的马致远《天净沙·秋思》属于小令。套数也称套曲、散套,套数比小令更加繁复,一般是把同一宫调的多支曲子连缀起来,再加上尾声等内容。

新视角

加快古籍资源的转化利用

朱忠鹤

随着本报“数珍——辽宁古籍新闻”系列策划报道深入推进,作为参与者的笔者对古籍及古籍价值与意义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且发展至今的文明。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浩如烟海、卷帙浩繁的古籍在文明赓续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今日之古籍,往日之书籍。在“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中,那些作为宝贵精神财富的书籍给当时的读书人提供了学习的方向和充沛的养分,由此在古老大地上诞生了一大批思想家、文学家、教育家。

辽宁拥有丰沃的历史文化土壤,古籍因藏量丰富、年代久远、版本珍贵而在国内占据重要地位。在拥有宝贵古籍资源的大背景下,如何将这些古籍资源转化利用是我们应该思考的一道必答题。

实际上,在日前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进新时代古籍工作的意见》中对此已有明确要求,即挖掘古籍时代价值、促进古籍有效利用、推进古籍数字化和做好古籍普及传播。

对古籍的转化与利用,我省已有先见者开始采取行动。

例如,在我省珍藏的众多古籍中,稀有的戏曲小说、文献占据一定比例,而这些小说、文献对民俗文学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典籍资源。正是利用这些资源,这些年来,辽宁大学文学院从黄岩柏、朱眉叔、董文成等前代学者开始,便充分利用辽宁珍藏的稀有戏曲小说文献展开研究。近年来,又有胡胜、赵毓龙等学者继承了这一传统,在顺利开展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的同时,又积极与中华书局古联公司等国内外知名出版机构合作,探索古籍利用开发的新途径。

上述所见都是令人欣喜的。不过,我们还应该进一步思考,除了在学术界继续转化利用古籍资源外,如何进一步让古代典籍跳出现代学术研究范畴,继续转化与活化利用、向外延展并最终面向普通大众,让古老的典籍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活力,呈现新的价值,我想,这是所有人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