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梁

山谷的早晨

我喜欢这儿——

一个叫梨树沟的山坳

干净的光从山顶照过来

穿过薄薄的晨雾

微风，只沿东西两个方向走

南北两侧的山陡峭

它们爬不过去

因此习惯了低头看

清脆鸣叫的白鹡鸰

自如地穿过

一直仰脖子的树梢

夏天的傍晚

夏天的傍晚

现在是之前的宁静

风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好像一动，大块儿的漆黑

就会落下来

仿佛四周的山林

就会更黑

我左手扶着下滑的花镜

在一棵槐树下

一动不动地听蝉鸣叫

我不敢分神，怕稍不注意

就看不到那块夕阳掉落下去

还听不到半点声响

午后

我盘坐在铁床上

前面四方桌上有一壶铁观音

因为热，还不能喝到嘴里

低头。左手翻书

右手茶杯

这部书一百二十万字

均匀的上中下三册

这均匀的部分

极像人相关却不同的三个阶段

我用好看的彩纸

剪一个好看的书签

但一直没夹在书中

书中有太复杂的东西

我还没有完全读透

一旦夹在书页中

不再移动

我害怕出现其他情况

这部《人世间》

没有谁能说得清楚

所以不能随便打扰

那些花

那些花，还在

它们一朵挨着一朵

一片挨着一片

零散的几朵紫色的

被蜜蜂牵回去了

一簇簇浅黄的

被调皮的风哄到了天上

夏

晨曦似白纱裙

鸟鸣是上边的几朵浅花

风吹的时候

溪水已绕过又一块岩石

我曾疑惑的已不再置疑

现在，这一切都好

光还伫立在树影旁边

有几束直接落在空地上

三只小虫缓慢地从一片树叶

爬到另一片树叶上

沾着阳光的露水

早晨，我听到鸟鸣叫时

它并没有发现我

它鸣叫得那么好

而我刚好听得

也那么好

这时，山里的一天刚好醒来

我赤着脚刚好迈进

沾着阳光的露水中

夜里的雨声

雨水在天黑后落下来

不多，刚够把彩钢房的屋顶

敲成一支打击乐那么长

零点，歇一会，才又响起

细听

前后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但放在一起就不一样了

简直就像我

彷徨的前半生

屋顶的世界

更多的倭瓜藤爬上去

像一群急性子抢瓜蛋

我坐在不远的电井盖上

看它们。像是纵容

风懂、云懂，那些

越来越深的绿懂

出山后

想起或忘记什么都不重要

光线总是由远及近

又由近及远地反复跳动

其实什么也没有携带出来

又仿佛什么都揣在了身上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

将那方山水放在脚下

有事时看一眼

没事时也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