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大

青山

它的青，横斜在我门前

让木质的门框，忍不住蠢蠢欲动

每绿一次，就是一次脱俗

百次后，它就是我心中的虔诚

一场薄雾揭不开它的面纱

一片叶子，给不出谜底

所有的鸟鸣都被露水洗过

所有的草木都蓊郁葱翠

宝石一样的星星，没有一点杂芜

纤细的山道，被想象成了叶脉

走在山中的一个人

正快速褪尽体内灰暗的部分

婆娑的林木不断地追逐下

他一晃一晃的身影，像掉下来的

树荫

灶

需要多少人间草木，才能换回

这如豆火焰

需要多少煎熬，才换得一日三餐

像哭红了的眼睛，但它忍住灼痛

在灰烬到来之前，完成火之舞

烟熏火燎，粗茶淡饭的日子

从未喊过苦，从未冷了心

一点点养大的炊烟

保留精神

这松香与柴草熏大的女儿

沉默寡言却总能找到劈柴

温暖的一面

瓜地

窝棚

犹如尚未发育完全的房子

却被赋予重任

那时，我们把月光穿在身上

夜就不黑了

我们把窝棚顶在头上

夜就安静了

铺天盖地的瓜叶在风里窸窸窣窣

每一片叶子下面都可能藏有

成熟的果实

那时

每一个瓜都在悄悄地积攒糖

涂画着好看的花纹

爹不说话

有时轻轻地拍一下瓜，有时

摸一下我的头

麻雀

不知何时，门前的树洞里

住进了麻雀一家

每天，一只麻雀守在洞口

另一只出去寻找食物

它们分工明确

交替完成哺育工作

忙碌、有序、一丝不乱

嗷嗷待哺的幼鸟

不辞辛苦的父母

幸福大于树洞

虫子、米粒、草籽

被源源不断地运回来

一个无所事事者的羞愧

大于虫子、米粒、草籽

豆子

记得那时

豆子地已被收割一空

我们拨开垄沟间掩盖豆粒的浮叶

小心翼翼地捉到这些黄澄澄的

小东西

豆子落入铝质饭盒的一瞬

多么充实、有力，多么清脆动听

仿佛所有的寻找都得到了回报

秋天一年年远了

一年年陷入沉默

夜深时数着豆粒一样的星星

我不知道——

还有多少豆子遗留在荒野

忘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