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爽

6月20日词作家乔羽去世的新闻，大多以《我的祖国》的旋律做背景音乐出现。6月26日，北京市八宝山殡仪馆里，市民自发地排起长龙送别乔羽，《我的祖国》一直循环播放。让乔羽和“我的祖国”永远在一起，对一个文艺工作者的纪念，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深情！

为什么人们如此喜欢乔羽？因为他的心里始终装着祖国和人民。

在乔羽创作的上千首词作中，传唱度最广的当数歌颂祖国的歌曲。有一个统计，乔羽至少有45首歌曲属于“歌唱祖国”系列。20世纪50年代的《我的祖国》《祖国颂》，20世纪60年代的《祖国晨曲》《雄伟的天安门》《人说山西好风光》《汾河流水哗啦啦》，20世纪80年代之后的《难忘今宵》《爱我中华》《祝福中华》《问国耻谁雪》等。

乔羽为人民而作的歌，同样不胜枚举，有为孩子们写的“让我们荡起双桨”“大风车吱呀吱哟哟地转”，有为老人写的“最美不过夕阳红”，有“烛光里的妈妈”，有写给远方亲人和朋友的“思念”，还有写给所有善良人的“世界需要热心肠”……

为国为民的情怀，在古往今来中国的文学家身上都有体现，屈原如是，杜甫亦如是。如果把乔羽放在几千年来众多的中国大诗人、大词人中间，我觉得他更像白居易。白居易倡导和发起的新乐府运动，最著名的口号就是“文章合为时而作，歌诗合为事而作”，而乔羽的歌词作品也始终与时代紧密相连。白居易提倡诗歌的形式应该服务于内容，提出诗歌要“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乔羽的作品从无虚浮夸饰之词，只有真情、真人、真事。他曾说：“我素来不把歌词看作是锦衣玉食、高堂华屋，它就是寻常人家一日不可或缺的家常饭、粗布衣，就是虽不宽敞却也温馨的小小院落。说到底，写歌词要从自己的经历出发，没有真切体会是写不出好歌词的。”

更为重要的是，为人民写作，还要使用群众喜闻乐见的语言。这一点也是乔羽与白居易心灵相通之处。同样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白居易在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不仅要让上位者听到民生疾苦，还要让不识字的老百姓听得懂，“白乐天每作诗，令一老妪解之，问曰：解否？妪曰解，则录之；不解，则又改之”。乔羽也一样，从小熟读古典诗词歌赋的他，作品中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如诗如画的意境，却又明白晓畅，通俗浅近。

这或许是乔羽留给今天的歌曲创作者最宝贵的一笔财富。当下，国风歌曲创作方兴未艾，不乏优秀作品，但也出现了大量似是而非、华而不实、古奥难懂甚至诘屈聱牙之作。如何从古典文学中吸取有益营养，乔羽做出了很好的示范，李商隐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乔羽说“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王安石说“春风又绿江南岸”，乔羽说“风吹稻花香两岸”……

值得一提的是，白居易给老妪读诗的做法并不被他古代的同行和评论家认同，认为他所代表的唐末诗风“近于鄙俚”。而乔羽则幸运得多了，他身处一个文艺为人民服务的时代，他的作品不仅被群众喜爱，也受到了同行和评论家的盛赞。这是乔羽之幸，也是时代之幸、人民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