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眼”觅踪

辽宁日报 2022年06月16日

杨 明

小黄刚从警校毕业来到派出所实习,给片警老宋当了徒弟,刚进所就听说师傅人称“神眼”,但还没见识过。

这天清早,小黄跟着老宋巡视在片区里的一条大街上。因为防疫,又是周末,城市的大街小巷比平时显得空旷寂静,不见滚滚车流,行人更稀少。

前边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下站着三个人,老宋经过他们时仔细看了看他们,一个人在低头听电话,另两个指间夹着烟头仰头向站牌上的站名指指点点,小黄还对他们吆喝了一声,“你们几位,把口罩戴好。”

十几分钟后,巡视到大街尽头再折返回来时,那三个人已经不见了,地上扔着一个燃尽的烟头。又走出几百米,老宋忽然蹲下身认真看,还伸出手指拨弄拨弄,抬头两边望望,眼前又是一个公交站了,刚才那个站叫白塔湾,这个是白塔湾的下一站,叫莲塘。莲塘站站牌旁边是个街办小厂,四周除了民居和门面商铺也只有这一家厂。老宋起身招手,走,进厂瞧瞧。小黄奇怪,瞧啥?这些天因为防疫,厂子还未完全开工,能有啥情况?老宋说,防患于未然嘛,不能啥都指望着事后看监控,对不?

老宋上前叫门,好一会儿才有个中年男人从门卫室里磨蹭出来,老宋隔着门栅栏给他看了警官证,问,怎么才出来开门?那人说,不好意思,才听见。老宋一听,你不是本省人吧,六常地区的?那人一愣,一边开门一边说,对,对。来咱市多久了?一年多了。一直在这个厂?嗯哪,一直在这厂干门卫。

进了门卫室。老宋一眼看见一张麻将桌,桌上蒙着布。老宋上前把布一掀,脸就拉了下来,怎么意思,这又是牌又是钞票的,这节骨眼儿上凑堆儿打麻将?门卫忙说,没有没有,这昨晚上打的。老宋说,昨晚上打的也不中,现在禁止聚集性活动你不知道吗?而且你在跟我扯谎,这明明就是刚才打的,那三个打牌的人也是你们六常老乡吧,藏哪儿了?门卫慌了,没有没有……老宋说,什么没有,那三个人俩二十几一个四十多,俩中等个外加一高个,俩穿得少一个穿得多,俩蓝口罩一个白壳壳,俩常走道一个爱开车,他们来咱市打工八成也是你给招来的吧。啊?门卫傻眼了。老宋向麻将桌后一指,快把他们找出来。小黄这才注意到,这屋里还有个后门。

门卫哭丧着脸出了后门向院角落里的一个厕所喊道:出来吧,别猫着啦,民警同志都看见啦。老宋说,跟我去所里,按规定接受处罚。

小黄说,师傅,你真神了啊,一下就把那门卫给诈出来了。

老宋啧嘴,啥叫诈出来了,观察分析的结果,懂不懂?

小黄说,咋观察的,咋分析的,教教我呗,你咋知道那门卫和他老乡都是六常地区的呢?您怎么也不能一下子把各地口音都辨得那么又准又细吧?

老宋说,这个不难,听口音是一方面,你注意到白塔湾站牌底下那个烟头没有?过滤嘴儿是深蓝底色上缀黄点的,这种烟在本地根本没有,全国只有六常产的“林珠”牌香烟才是这种过滤嘴,这种烟零售十块钱一盒,这仨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在工地打工的,他们衣褶里都有泥灰,还抽这个牌子的烟,你说他们是哪来的?

你也抽过?

我不会抽烟,排查外来人口暂住证时看见有人抽,问了问,就记住了。

那你咋把那仨人的具体特征整得那么清楚呢,就算那仨人外貌特征穿着打扮让你看清了,你咋知道俩人常走道一人爱开车呢?

你没仔细听,那个打电话的掐了电话对那俩说,哥们,不远了,还有一站地,就一脚油儿的事。后来回所一问,可不就俩搬砖的,一个开蹦蹦车的吗?

那你咋知道……

好了,你别一件一件掰扯了,我咋知道那仨人来咱市没几天是不?他们连从家里带来的烟都还没抽光,连咱这的道路都认不清,还得靠看公交站牌连带打电话问,这说明啥?我咋知道他们是来找老乡聚堆儿的?现在因为防疫还没完全开工,他们老远过来,你说这瘾得多大啊?我咋知道他们聚堆儿就一定是打麻将?这我开始倒没一锤子敲死,可你想想,像他们,聚堆儿无非就两件事儿,喝酒,玩两把。大清早的喝酒也不是个正点啊,咱们进去一看,麻将桌果然支在那。你还想问,我咋断定那仨人一定就进了厂,周边商铺还歇业呢,只有小厂子还有门卫留守,他们人没影了,不进厂能进哪?我当时蹲在地上又看到烟头,还是“林珠”牌的,就知道他们必进厂没跑了。

小黄也像门卫一样,在老宋的滔滔不绝中渐渐傻了眼,突然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说,对呀对呀,你咋一看地上有烟头就知道三个人进了厂呢?万一是有人从厂里出来边走边扔的呢?

老宋指点着他说,你啊你啊,进门前抽的烟头啥样,出来后抽的烟头啥样?现在所有厂矿企业内部都禁烟,你没发现在白塔湾站牌下的烟头抽得只剩下了个过滤嘴,莲塘站那烟头剩下有一寸多长,这明明是刚点上烟突然发现已经到厂门口了,连忙掐灭扔掉进了厂。假如是刚出厂门往外走时点上了烟,抽一口两口就扔掉,钱多烧的啊?

小黄嘴上不再争辩什么,还是偷偷调出监控来看了看,和老宋说的一比对,真是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