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忠鹤

中华文明是世界四大古文明中唯一没有中断的。究其原因，几千年来汉字的延绵不绝，以及汉字多重属性所发挥出来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和亘古不断。

汉字的功能绝非仅仅记录信息那么简单。它映射着中华文明的进程，是文明传承的记录者和诉说者，同时，在历史迭代演进的过程中，它也表现出了强大的适应能力。

这种适应能力一方面表现为汉字自身形态的完善，另一方面就是作为具有艺术审美价值的符号，汉字在应用设计上的适应能力。就后者而言，建筑上的匾额楹联、印玺上的篆字等等，都是这种应用设计能力的具体体现。《中国汉字设计史》这本书的阅读意义在于，读者除了从信息承载这个层面可以用汉字解读汉字外，还可以从另外几个角度解构汉字的丰富内涵。

汉字在标准、便捷与艺术化冲撞中发展

作为国内第一本系统研究汉字设计史的专著，作者陈楠在这本书里将汉字从单纯的美术学或者文字学中独立出来，在“设计学”的维度下形成相对独立的学科体系，并在这一体系下对汉字进行解构。

换言之，现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的陈楠，是从一个学科的视角来厘清兼具信息传播、艺术审美这双重功能的汉字文化的。正因为如此，《中国汉字设计史》更具系统性与纵深性，从设计学角度为读者打开一扇窥视汉字的窗口。

若要追根溯源，中国文字最早要追溯到距今8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在淮河上游，考古工作者发现了刻于龟甲、石器上的契刻符号。虽然这些简单的符号并不是严格意义上成熟的文字，但已经可以从中看到之后的殷商甲骨文的蛛丝马迹了。

汉字在标准化、艺术审美表达和书写效率这几方面的冲撞中发生着变化——商周时期刻在龟甲与兽骨上的甲骨文、刻在金属青铜器上的金文，之后的大篆以及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书同文”下的小篆，再后来的隶书、楷书、行书、草书等，在这些可见的文字背后，却有着不可见的演变走势。

比如说，较之篆书，隶书进一步简化与规整，并显示出了书写快捷的特点，不过，楷书在隶书的基础上，又继续朝着规范化与便捷化的方向深入。到了东汉末年，随着草书、行书的诞生，这两种字体在便捷化上再一次超越楷书，“正体快写”的理念在草书和行书上得到充分彰显。

而就汉字艺术审美表达而言，宋徽宗的瘦金体具有典型意义。与唐代书法“尚法”不同，宋徽宗赵佶讲究“尚意”的艺术理念。具体来讲，宋徽宗将他的绘画笔法用在了书法上，比如他创造了鹤腿竖、回马挑、花瓣点等书法笔法。虽然瘦金体与唐朝推崇的厚重、中正、平和的审美范式不合，但宋徽宗对汉字艺术审美的创新，及帝王身份的加持，让瘦金体在北宋时期流行一时。

汉字设计史有四条并行发展线索

汉字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其内涵在不断丰富与充盈的同时，也形成了多条发展枝杈。难得的是，《中国汉字设计史》这本书用图文并茂的方式，在驳杂的枝杈中间廓清了汉字设计史上四条并行的发展线索，即正、草、音、饰。

所谓的“正”，说的是汉字设计标准化与规范化的问题，也就是历史上官方所推行的正体字。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楷书，以及明代的宋体，近代的仿宋体、黑体这些文字都具有这种身份。

而“草”则是为了书写便捷而与正体字相伴相生的一种字体。就像上文所说的草书和行书，都是与楷书同时代的快速书写字体。

作为一种既表意又表音，同时又是一种同音多字的文字，汉字的“音”也是一条可以佐证汉字演变的线索。对一些年轻人来说，对汉字“音”的理解更多指向是包含字母abc的拼音，但实际上，在汉字发展历史上，最早的汉字注音采用的是一个文字为另外一个文字注音的方法。比如说“璜”字注音的“直音法”是以“黄”字为其注音。

汉字自诞生之日起，就是以原始刻画字符的方式出现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除了记录信息这个功能外，汉字具有承载文化艺术的属性是与生俱来的，这也就涉及汉字“饰”的发展线索。

仅就应用场景而言，汉字的艺术审美功能，也就是“饰”的功能，早已经融汇在我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了，并成为了较为统一的符号体系与装饰设计范式。比如说，汉字“喜”就在寓意吉祥喜庆的场景中演变了“囍”字，并成为民众普遍接受与认同的图案。

在商周时期的青铜器上，汉字作为图案元素已经开始出现，并在之后的几千年里沿袭了这种“食器+文字”的方式。清代的一些盖碗，外侧装饰物上的中心图形就是“万寿无疆”四个篆字。再比如，在中国一些传统糕点上，也都印有类似于“福”“禄”“寿”“喜”吉祥文字。类似现象，不一而足。

在中式建筑上，汉字也是整座建筑重要的组成部分。汉代瓦当上的“千秋万代”“天下康宁”“长生无极”等吉祥汉字，都是那些古朴建筑上的点睛之笔。不止如此，在中式建筑上的匾额、楹联、影壁上，我们也都可以寻觅到汉字的踪迹。总之，作为承载与具体诠释中华文化的建筑与汉字，几千年来二者已经密不可分，且相得益彰了。

从多个维度来重新打量汉字，看到更多汉字之美，进而对汉字及中华文化自心底充满敬畏，这可能也是《中国汉字设计史》这本书一个没有言明的初衷。

汉字除了记录与传递信息这个功能外，几千年发展下来，它还具有文化艺术属性。而从设计学的角度看，它的沿革与发展历史同样绚烂多彩。《中国汉字设计史》不是一本只供设计师阅读的书籍，它用图文并茂的方式，系统性地从多重意义上解构了汉字所具有的文化内涵。

汉字如何演变？辽博有展！

记者6月2日从辽宁省博物馆获悉，以汉字演变为主题的“字途——中华传统文化系列教育展”正式开展。该展览为期3个月，将于8月结束。

“字途”教育展以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草书、行书等汉字演变历史为轴线，将辽宁省博物馆自有的48件文物根据汉字演变不同阶段，分置在展厅不同区域，实现了“由字及物”。更多图片及视频，请扫描二维码。本报记者  朱忠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