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两种感受

辽宁日报 2022年05月31日

高 爽

从朋友的书架上借来两本书,吸引我的是书名。两本书来自同一套丛书,都是已故著名学者的随笔集,一本是语言学家吕叔湘的《书太多了》,另一本是文学家、翻译家金克木的《书读完了》。两个书名对看很有趣——“书太多了,永远也读不完”,是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发出的感慨;而“书读完了”,透着浓浓的凡尔赛味道,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白日梦。

一边说书太多了,另一边说书可以读完,看似两极的说法,但其实说的是一件事,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我们该怎么办?

吕叔湘先生的文章引用了两篇译文,这是他常用的方法,引文比阐释多,但多数都代表着他自己的观点。文章总结了人们面对书太多了的态度,大致有四种:第一种人是干脆放弃;第二种人是心里盘算哪一类作品他读得了,然后找个似乎说得过去的理由把其余的书全都给否了;第三种人采取随大溜儿的办法,把媒体上推荐的书全都拿来拼命读,生怕有比他更拼命的人跟他讨论他没读过的书;第四种人可以称之为“精华主义”,也就是读经典。前三种的态度显然不可取,但第四种也有问题,“不能因为一位作家举世尊崇,就断定每一个读者都能够从他得益。”那怎么办呢?吕叔湘给出的办法是,“照我看,这也跟游泳一样,走进水里去再说。免不了要喝两口水。多数人都是这样学会游泳的,也有人学不会,那也没办法。”

相比吕叔湘“放养”式的建议,金克木的文章给出的建议更为具体:一是“扫清射界”,对古书以及其他现代知识必须在小学和中学时期择要装进头脑,其他由他们自己以后照各人的需要和能力阅读;二是读“基础书”,总有些书是绝大部分书的基础,例如,只读“红学”著作,不论如何博大精深,说来头头是道,如果没读过《红楼梦》,只能算是知道别人讲的《红楼梦》,所以《红楼梦》就是一切有关它的书的基础;三是“不求甚解”“观其大略”(在另一篇文章中,他用的说法是“既要博览群书,又要略览群书”),“好比参观要有‘指南’,入门向导和讲解员不能代替参观者自己看,但可以告诉他们怎么看和一眼看不出来的东西。”

金克木的建议看似还有些矛盾,读基础书其实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读原典,与读指南肯定是两个方向,但细想起来又是通的:在中小学阶段,对所有学科知识体系在头脑中建立一个基本的构架,这就是“指南”的作用。然后在大学和工作阶段,挑选对自己的工作有帮助的或者自己感兴趣的书籍进行系统阅读,读原典,往深了读。

让我更有感触的是两位学者都是学贯中西、博览群书之人,他们的文章都写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所以他们的建议,既是自己的经验总结,同时也是为了让当时的中国青少年如何通过读书赶上世界发展潮流,站在“时代洪流的中间和前头主动前进而不应当是跟在后面追”。到了今天,书显然更多了,更不可能读完,但他们指出的方法仍然可行,有很多人在做“指南”,也有很多人在认真读原典,而信息技术的加持,让一个人的阅读成果有了更多可以分享的平台和渠道,原本存储在一个人头脑中的知识和心得变成了云存储器里可以被更多人下载和利用的成果。

说来说去,其实一个时代的书多还是少,对一个读书的个体来说没那么重要,再少的书也没几人可以读完。所以“书读完了”的白日梦不做也罢。但至少有一件事是重要的,那就是一直读,不停地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