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省出土大量辽墓壁画,研究发现——

契丹人生活场景反映辽代社会包容开放

辽宁日报 2022年05月18日

更多精彩 扫码观看

玛瑙围棋子(朝阳出土)

双陆棋 盛行于隋唐,是宋辽时期社会各阶层包括周边游牧民族共同喜爱的游戏,元代消失。这套双陆棋出土于法库叶茂台辽墓。长方形棋盘上有30粒木棋子,黑白各15粒,旁边还放着两粒骨骰。

《对弈图》(阜新关山辽墓出土)

《汉人出行图》(局部)

《契丹人出行图》(局部)

《契丹男子弹琴图》(朝阳出土)

《门神图》(阜新关山辽墓出土)

本报记者 吴 限

提 要

我省出土的辽墓大多有绚丽多彩的壁画。这些壁画向后人展现了契丹民族的日常生活。目前,省文物部门已发掘清理一百余座辽代壁画墓。

描绘当时社会生活情景

契丹建立政权后,有选择地吸取汉文化的精华,融合本民族的传统习俗,逐步形成独特的社会风俗。这种特点在壁画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冯永谦参与过辽宁境内200多座辽墓的考古发掘工作。他告诉记者,辽墓壁画是展现辽代社会生活、文化艺术难得的“横截面”,反映了契丹族曾经的辉煌和契丹文化的独特魅力。

在辽代,辽河流域属于东京道、中京道和上京道管辖范围,地处草原与农耕文明交界地带。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里的人们在生活的各个层面,都经历着契丹文化与汉文化的交流,流行于辽代晚期的壁画墓,就是在这种交融中产生的。

辽全面继承唐文化,墓葬也是如此。辽继承并发展了唐代壁画墓的传统,在高等级墓葬中绘制大量壁画。辽宁地区辽代壁画墓主要分布在朝阳、阜新、法库、康平等地,在辽代,这里是契丹贵族的传统领地和头下州密集区(辽朝将掠夺来的人口聚集安置起来设置的行政区称为头下州),墓主多为契丹王公贵族或高级汉官。墓葬壁画的内容大致分为出行图、宴饮图和反映墓主人精神世界的志趣图三大类。其艺术特点一是写实,画面是当时生活图景的真实再现,很少故意夸张或美化;二是注重细节。

阜新关山萧和墓中绘有“出行图”壁画,是我省境内辽墓壁画中最典型的作品。有意思的是,萧和墓的壁画有两幅出行图,一幅是墓道北壁上的《契丹人出行图》,一幅是南壁上的《汉人出行图》,分别反映了当时的民族特色。

《汉人出行图》共绘有14名汉人侍从和1匹白马。汉人皆为中年男性,装束基本相同,面貌与神态各异,手持不同物品,一起朝墓外方向行进。而《契丹人出行图》绘有契丹侍从14人、驼车一辆及马匹若干。画面人物分成四组,每组之间相隔一段距离。这些青年人皆是髡发,稚嫩无须,戴耳环,穿着圆领紧袖长袍、短靴,牵引骆驼车前行。

冯永谦解释说:“这两幅壁画反映的是辽代的特殊政治制度。”

辽国幅员辽阔,民族成分复杂。辽太祖、太宗两朝不断向外扩张,先后征服了周边的部族,又趁中原割据政权混战之际,从后晋手中得到燕云十六州。由于疆域内诸地区自然环境各不相同,经济结构和社会发展形态各异,文化也有较大差异。因此,辽太宗创造性地实行了“因地制宜”的统治政策,即《辽史》中记载的“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这是辽朝政治制度的主要特点,体现了契丹统治者的卓识和胆略,成为后来的北方诸民族建立统一王朝的政治榜样,对元、清两朝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种特色表现在政府机构设置上,辽朝统治者首创了两套平行的政权机构——北面官制和南面官制。“北面官都是契丹人,用契丹人原来的制度管理契丹人和其他民族,处理契丹各部和其他游牧、渔猎部族事宜,长官由契丹贵族担任。南面官则有契丹人也有汉人,用汉人的制度管理汉人、渤海人事务,长官由契丹贵族、汉人和渤海人中的上层担任。在地方行政体制上,实行州县制与部落制并行的政策。”冯永谦说。

再现“四时捺钵”的独特风俗

在辽墓壁画中,经常会出现中原墓葬中没有的题材——骆驼和毡帐。朝阳博物馆研究员周亚利告诉记者:“契丹民族用骆驼代替了中原的牛,用轮子高高的奚车代替了宋人的盘车。萧和墓壁画《骆驼毡帐图》中表现的就是契丹贵族陪着皇帝四时捺钵、游牧渔猎的情景。”

周亚利指出,契丹人建立的国家,具有“春水秋山”的基本特征。全国的政治中心不在具有都城特征的“五京”,而是在一年四季不断流动的皇帝行帐中。因《辽史》中把春捺钵的地点称为“春水”,秋捺钵的地点称为“秋山”,后人又用“春水秋山”来代指辽代特有的四时捺钵制,这也是辽代政治制度的特点之一。

捺钵,在汉语里的意思为行宫、行营,指契丹皇帝在游牧渔猎地区所设的行帐。“辽代所设的‘五京’是象征性的都城,只是为了满足汉人和渤海人传统观念中对固定国都的期许罢了。”周亚利说,这五个京城实际功能是用来统辖地方州县,治理的重点是汉人和渤海人,不具有国家政权首都的性质,与传统的汉族政权有很大的区别。辽国的皇帝并不居住宫殿,而是与北、南面臣僚和皇族一起随季节变化到各地游猎、巡查并处理国家大事,辽朝的政治中心也随着皇帝的行踪转移,这就是辽代特有的四时捺钵制度。整个辽代,一直沿袭这种制度,因此又称为“行国”之制。

跟随契丹皇帝四时捺钵的是一个庞大的行宫部落集团。包括皇帝的族人、禁卫军、全部北面官员以及南面官中负责外交和内政的一些重要官员。

辽代早期,四时捺钵地点并不固定。辽圣宗以后的100余年间,社会稳定,捺钵制度完善,地点逐渐固定。春捺钵在长春州(今吉林白城)附近;夏捺钵在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右旗)附近;秋捺钵在庆州伏虎林;冬捺钵在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河流之处的广平淀。

周亚利介绍说,辽宁境内发现的辽代壁画中常出现“春水秋山,冬夏捺钵”的场景,除了阜新关山辽墓外,阜新平原公主墓、法库叶茂台萧义墓、凌源小喇嘛沟1号墓等都绘有表现辽代四时捺钵题材的壁画。

“契丹君主四时捺钵制度不完全是为了玩乐,也不是人们常说的‘居无定所,荒于游猎’,而是把契丹民族随季节游牧的生活习俗引入到政治管理中,成为其独特的政治制度,并对后世的金、元、清产生深远的影响。”周亚利说。

表现多民族文化交融

辽代壁画浓缩了当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仿佛一部辽代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向世界展示了独一无二的辽文化。

据辽宁省博物馆副馆长刘宁介绍,目前全国范围内发掘整理的辽代壁画墓葬有400余座。契丹风俗壁画偏多,可以看出受汉文化影响较大。辽代继承了隋唐时期流行的如音乐、舞蹈、围棋、双陆棋等众多游艺娱乐活动,颇具生活情趣。法库叶茂台7号辽墓出土的双陆棋很有代表性。双陆棋相传由天竺国传入,盛行于南北朝和隋唐,宋辽时期,深受社会各阶层喜爱。

“惟妙惟肖的门神壁画在契丹墓葬中最为普遍。”刘宁介绍,已发掘的各地辽墓中,门神的种类有神荼、郁垒二神,钟馗、武士、金刚力士等门神。随着辽代农业的发展,财富的积累和定居的实现,这种源自中原汉文化的门神习俗也被契丹全盘吸收与接纳,成为辽朝时期各民族与各阶层广泛的信仰。

刘宁介绍,乐舞图在辽代壁画墓中也很常见。法库叶茂台辽墓、朝阳耿崇美辽墓和喀左辽墓中都绘有乐舞图。在法库叶茂台辽墓的乐舞图中,乐队位于门外两侧,左边为演奏拍板和觱篥者,右侧为演奏排箫、琵琶者。朝阳耿崇美辽墓中,画一契丹男子怀抱一把两弦琴,正用手弹拨。琴箱为方形,推测是辽代奚人发明的奚琴,即二胡的前身。

“包容开放的辽朝不仅和周边地区开展密切的经贸交流,还进行着丰富的文化交往。”刘宁说,在河北宣化辽墓顶部的壁画中,绘制着中国传统二十八星宿和古巴比伦的黄道十二宫,是迄今发现最早的中西合璧天文图。

“想想看,当时的辽朝人既研究二十八星宿,盘算着苍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方位,又比对着天上的星象,寻找金牛宫、双子宫、巨蟹宫、狮子宫等十二宫的位置,这该是一幅多么有趣的画面。”刘宁说。

内蒙古敖汉旗羊山1号辽墓的鼓乐图中,有一名击杖鼓的乐手。刘宁说:“杖鼓起源于印度细腰鼓,于公元4世纪时沿丝绸之路东传至朝鲜半岛。”

(本版图片由辽宁省博物馆提供)

手记:

辽代时兴 十九路围棋

本报记者 吴 限

在中国历史上,围棋一直被认为是汉民族的游戏,但是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来,在辽代墓葬中相继出土了大量与围棋有关的珍贵文物,从而证明契丹人也喜欢玩围棋。

2001年,考古人员在阜新关山辽墓群发现一幅壁画《对弈图》。画面上一棵高大的松树下,两个契丹男子坐地对弈,旁立一人倒背双手观棋。棋盘上以写意手法粗略地勾勒几条纵横线。

据冯永谦介绍,辽墓中还出土许多玛瑙做的棋子,而且这些出土文物表明,当时的契丹人已经跟宋朝一样使用的是十九路棋盘。

1968年,朝阳市辽墓出土装在陶罐内的玛瑙围棋一副,黑白子各186粒,系采用灰白色玛瑙和黑色料石磨制而成,这些棋子直径1.6厘米、厚0.8厘米,两面微凸,表面采用抛光技术处理,虽然年代久远,棋子表面光滑明洁,子粒均匀,色彩鲜明,令人惊叹,是展现辽代社会生活的精品文物,现珍藏于朝阳博物馆。冯永谦指出,此副玛瑙围棋说明契丹人当时用的是十九路棋盘,同时表明这副棋子应是墓主人生前常用之物。

学术支持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辽宁省博物馆

辽宁大学

朝阳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