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郭  平

提 要

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起，考古工作者在辽西、辽北先后发掘了三处辽代萧氏家族墓群。这些墓葬群建筑规格较高，出土精美的壁画、数量可观的随葬品，反映了墓主人在当年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契丹族中的萧氏家族垄断了皇后之位。考古人员通过研究墓志，基本确认，这三处墓葬群中的萧氏族人分别是三位辽朝太后的亲族，而这三位萧太后串起一部辽朝大历史。

法库叶茂台辽墓群：第一位辽太后族人

“《辽史》记载，耶律氏与萧氏家族共同掌握国家大权，这在我国封建王朝中是独有的。”辽宁省博物馆党委书记、副馆长、研究员刘宁说。

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考古人员在我省共发现了3处萧氏家族墓群，人们自然会联想到墓主人与萧太后之间的关系。

沈阳市法库县叶茂台辽墓群发现较早，至今考古工作者已经发掘了26座墓葬，出土大量珍贵文物。其中，1976年春，在16号墓出土一方墓志，墓主人是卒于辽天庆二年（1112年）的北府宰相萧义。然而，研究人员翻遍《辽史》也没有找到有关萧义的记载。

萧义墓志楷书43行，全文1745字，为人们提供了大量可供研读的人物信息。正是据此，人们注意到了萧义的身世与《辽史》中《萧常哥传》所记内容高度一致，研究者判断，常哥应该是他的契丹名，其汉名为义，字子常。

萧义的志文中有：“其先迪烈宁，太祖姑表弟、应天皇后之长兄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萧义的先祖叫迪烈宁，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表弟，是应天皇后的哥哥。据学者考证，这位迪烈宁便是追随阿保机东征西讨的萧敌鲁，《辽史》中有《萧敌鲁传》。应天皇后则是耶律阿保机的皇后述律平，萧敌鲁是她的同母异父之兄。

关于这位辽太后述律平，是一位既有谋略又能征战的契丹女性。

《辽史》载：“……黄头、臭泊二室韦乘虚袭之；后知，勒兵以待，奋击，大破之，名震诸夷。”讲的是，有一次述律平留守营寨，这时黄头、臭泊两个室韦部落乘虚偷袭，述律平整顿人马严阵以待，痛击二部，由此在周边部落中名声大振。

关于这个辽太后，还有一个断腕故事。《辽史》载：“太祖崩，后称制，摄军国事。及葬，欲以身殉，亲戚百官力谏，因断右腕纳于柩。”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代行皇权，开始不遗余力地铲除异己，以“为我达语于先帝”为借口，杀死曾经跟随辽太祖出生入死的文武重臣去殉葬，人数达数百。轮到汉臣赵思温即将被杀时，赵思温向述律平发问：“先帝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您去殉葬，我就殉葬！”述律平说：“我不是不想去地下追随先帝，可是诸子幼弱，国家无主，我不能去啊！”随后挥刀砍下自己的右手，镇定自若地命人将这只手送到辽太祖棺内代自己“从殉”。至此，契丹朝野称她为“断腕太后”。

述律平废掉太子耶律倍，让二儿子耶律德光继承皇位，从此，辽朝皇位在长房人皇王系（耶律倍）与太宗系（耶律德光）间来回摇摆。

阜新辽墓群：最著名的萧太后亲族

刘宁告诉记者：“研究表明，契丹贵族中的萧姓与中原地区的汉族萧姓家族没有直接的渊源，契丹族用‘萧’作汉姓，更多是表达了对中原文化的心理认同。”

《辽史·后妃传序》中有：“太祖慕汉高皇帝，故耶律兼称刘氏，以乙室、拔里比萧相国，遂为萧氏。”这段文字解释了萧氏的来历。耶律阿保机仰慕汉高祖刘邦，就把耶律氏汉姓定为刘，同时他把皇后族人比作萧何，赐汉姓为萧。到了辽太宗时期，辽太宗耶律德光将他的母族述律氏赐姓为萧。从这一点来说，有学者称述律平为第一位萧太后。

1981年，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八家子乡发现一座辽代砖室墓。考古人员立即对古墓进行清理，出土墓志一合，知道墓主人是卒于辽圣宗太平九年（1029年）的萧仅。

1996年，距离萧仅墓北约500米，又发现一座古墓。根据墓志，证明墓主人是卒于辽道宗清宁四年（1058年）的萧旻。

考古人员在萧仅、萧旻墓周边地区展开调查，相继发现十余处辽代墓葬，地表尚残存石像。有研究者认为，这一带是辽代萧氏家族墓群，属于萧思温家族。

关于萧思温，《辽史》中有传，而他的子女，最为人们熟知的便是辽朝的那位女性政治家、军事家和改革家，也是最为著名的一位萧太后——萧绰。

《辽史》记载，萧绰小时候在萧思温的儿女中有非同寻常的表现。关于她的政绩，《辽史》这样记载：“后明达治道，闻善必从，故群臣咸竭其忠。习知军政，澶渊之役，亲御戎车，指麾三军，赏罚信明，将士用命。圣宗称辽盛主，后教训为多。”

辽圣宗是辽朝第六位皇帝，其母是皇太后萧绰。在萧太后摄政期间，辽朝多次大败宋军，统和二十二年（1004年），辽与北宋订立“澶渊之盟”，结束了多年不息的征战，进入了长达百年的相对和平时期，辽朝在她主政期间进入全盛时期。

统和二十七年（1009年），辽圣宗亲政，整治吏弊，大胆任用汉臣，国力强大。同年，萧太后病逝，葬于医巫闾山乾陵。

关山辽墓群：祸乱朝政的萧太后

刘宁说：“在我省发现的3处萧氏家族墓群中，阜新关山萧氏墓出土墓志最多，所记录的家族成员关系也更为清晰。”

关山是医巫闾山最北端一片丘陵区的总称，特产丰富。考古工作者在此地先后发掘了9座大型辽墓，其中除编号M6墓以外，都绘有壁画。此次考古发掘共出土了4合墓志，包括萧谐领墓志、萧德恭墓志、萧知行墓志、萧知徽墓志。萧谐领，也就是萧和，他是辽圣宗钦哀皇后的父亲。研究人员根据墓志和《辽史》的相关记载，绘制了萧和家族世系表——“一门出五后，四世出十王”。这是辽代中后期最强大、最有势力的家族。萧和死后一共被追封了4个王：魏王、齐王、晋王、吴越王。萧和的5个儿子全都被封王。萧和家族的人有30位，19人被封王，12人娶了公主。

萧和的女儿辽圣宗钦哀皇后萧耨斤是个玩弄阴谋诡计、祸乱朝政的萧太后。《辽史》载，她本是以侍女身份进宫服侍萧绰。辽开泰五年（1016年），她生下一子，这便是后来的辽兴宗耶律宗真。

辽圣宗死后，萧耨斤先是指使亲信诬陷在位的皇太后萧菩萨哥同她的两个弟弟谋反，将他们押往上京处死。随后她便自立为皇太后。此后，她不断铲除异己，大肆封赏自己的亲族，还暗中谋划废掉辽兴宗，另立自己的小儿子耶律重元，事情败露后被幽禁庆州。辽道宗即位，封其为太皇太后，萧耨斤死后葬于庆陵。

阜新关山萧氏家族墓群奢华的建筑，精美的壁画为这段历史做了很好的注释，辽王朝正是在这位萧太后主政之后，一步步走向灭亡。

辽道宗为辽国第八位皇帝，因听信谗言，赐死皇后萧观音，册立萧坦思为皇后，后又将萧坦思贬为庶人，幽禁于义县奉国寺。天庆六年（1116年），萧坦思被辽末帝天祚帝召还，封太皇太妃，两年后去世。

（本版图片由辽博提供）

观点：

从绢画破解出的 历史文化信息

本报记者  郭  平

叶茂台萧氏家族墓群出土了两幅绢画，这是我国辽代考古发掘中第一次出土的画作。省博物馆研究员刘宁说：“从墓葬规模、随葬墓器物看，墓的主人是一位契丹贵族老年妇女，但是无论是以画殉葬的现象，还是画作本身所采用的艺术手法，都反映了当时汉文化与契丹文化的密切交流。”

这两幅绢画分别名为《深山棋会图》《竹雀双兔图》。我国著名书画鉴赏家杨仁恺经过研究，破解了更多的历史文化信息。

杨仁恺敏锐地注意到，《深山棋会图》所绘楼阁为唐朝建筑。另外作者采用仰视的角度描绘飞檐。根据有关文献记载，他分析，仰画法是北宋初年以前画作的特征，稍后即摒弃不用。此外，根据画作中落叶松的绘制手法，画作所表现出来的汉族士大夫的“山林隐逸”情趣，杨仁恺分析，如果不是对汉族士大夫的思想境界十分熟悉，对汉族绘画传统有长期实践经验的画师，笔下很难有这样的艺术效果。所以，这幅画比较大的可能是汉族画师的作品。

对于《竹雀双兔图》，杨仁恺仔细研究了画作中竹丛下生长的三棵野花，左为蒲公英，中为地黄，右为白头翁，画得相当鲜艳肥大。他指出，在汉族的花鸟画中很少这样的题材。此外，在构图上画作左右对称，装饰气味还未洗净；麻雀与小兔写生，体态和比例都略有出入等，综合这些因素，杨仁恺推测，这一画作定为契丹画师的作品。

汉族与契丹族画师的作品成为契丹贵族的爱物，并随葬于身后，这一现象为我们展现了1000多年前契丹文化和汉文化之间的相互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