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飞

■看点

正在精彩上演的冬奥会，堪称一项体育盛宴。美轮美奂的花样滑冰，激情四射的短道速滑，体脑互用的冰球冰壶，都让人感叹冰雪天地之中力与美的结合，竟会如此赏心悦目。那么，我国的冰雪运动或者说“冰嬉”起于何时？这些问题在《冰嬉溯源》一书中都有涉及。

冰嬉，又称冰戏、冰技，是中国古代冰上活动的总称。对于冰嬉的起源，有唐代、宋代、明代和清代等几种说法。学界较为流行的观点有两种。一种是认为冰嬉产生于宋代。这个武力不强的朝代，产生了中国古代最繁盛的市民文化，现在流行的各种杂耍，在千年之前的《东京梦华录》中都可以找到原型。另外《宋史·礼志》一书，也曾经记载过宋朝的皇帝在后苑里“观花，作冰戏”。另外一种观点是认为冰嬉起源于清代。宋代已经开始的冰嬉活动，经过了元明时期的发展，到了清代乾隆十年被列为“国俗”，成为一种国家制度。每年在皇宫内院的太液池里，都要举行盛大的冰嬉盛典，承担着政治仪式和文化外交的职能。

《冰嬉溯源》的作者任昳霏，认同冰嬉起源于清代之说。作者在文中对现有的几种冰嬉起源说依次进行了辨析，从冰嬉起源的自然地理基础、生产生活基础、军事基础、项目基础、制度基础、民族基础、民俗基础等多个方面，对冰嬉起源于清代乾隆时期进行了多方面的阐述和论证。在这种近乎全方位的观照之中，颇有几个看点。

一是可见中国古代的冰雪故事。因为清代乾隆时期有了冰嬉盛典，作者认定那是真正冰嬉运动的起源。但一个运动要成为国家级盛典，肯定是在长时间的发展且大致成型之后。于是在清代之前的史籍之中，就有很多北方民族与冰雪共舞的各种记录。《山海经·海内经》记录在中国的北方“有钉灵之国，其民从膝已下有毛，马蹄善走”，被认为是可能使用带皮毛的滑板在冰雪滑行。此后的《三国志》《北史》《隋书》《通典》《新唐书》《太平寰宇记》《元史》等史籍，均对北室韦、流鬼、拔野古、拔悉弥、黠戛斯等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的冰上活动有所记录。北方农耕民族的冰雪交通工具，如《梦溪笔谈》中记载的凌床等，作者也进行了梳理，让我们得以识见古人的冰雪奇缘。

二是可知满人的冰雪活动历史。作者认可冰嬉源自清代，所以对于满人一脉的冰上活动着墨甚多，成为本书的主体内容。后金天聪九年（1635年），皇太极改女真为满洲，在此之前的肃慎、挹娄、勿吉、靺鞨、渤海、女真，也都可归为满人的先祖。后金1636年改名为大清，成为中国最后一个大一统的封建政权，也让满人擅长的冰上活动升格成为“国俗”。围绕这条线索，作者对女真（满洲）所在地域的自然地理环境、满洲先民冰雪活动的历史、冰嬉与骑射、军礼、实战的关系，天命十年太子河畔跑冰戏、崇德七年浑河河畔“蹴鞠之戏”与“踢形头”、后金时期都城迁徙与冰嬉制度的雏形、乾隆十年冰嬉盛典的项目溯源等，都有不少论述。

三是可赏书中的精美插图。作者供职于国家图书馆古籍馆舆图组，长期从事中文古旧地图的专项整理研究工作，对古籍图像类型资料颇有心得。本书设置了图文并茂的版式，有与女真族衍变相关的“赫图阿拉城地形图”“盛京、兴京位置与周边水系分布情况图”，还有一些与冰嬉相关的插图，故宫博物院藏《崇庆皇太后万寿庆典》等都是彩色印制，阅读的中间欣赏一下，颇有文图互补之妙。

阅读之中的一个困惑，是本书的溯源对象不时有置换的感觉。书名显示的是“冰嬉溯源”，但更多的论述却是乾隆时期成为国俗的“冰嬉盛典”。正如作者所言，“中国很早就形成了冰上运动的传统”“清代冰嬉盛典是中国古代冰上运动的最高级别”。那么，已经成为最高级别的“冰嬉盛典”，其内涵边界是否等同于“冰嬉”，我想是值得讨论的。作者说“除宫廷冰嬉盛典之外，民间很多冰上运动和娱乐项目也都被称为冰嬉。如果单就冰嬉盛典的历史脉络来看，冰嬉起源于清代，是有据可循的”，也是把“冰嬉盛典”的历史脉络直接给了“冰嬉”。作者不认同冰嬉隋唐起源说，认为“隋唐时期北方民族冰上狩猎，是冰上运动形成的萌芽时期。这与真正的冰嬉盛典有着本质的区别”，这点自无异议。但紧接着得出“并不能说明冰嬉起源于隋唐时期”的结论，感觉也是把狭义的冰嬉盛典与广义的冰嬉活动不时互换所致。

这种置换，使人在阅读中不时产生一种硬拗的感觉，不知是否是作者“让冰嬉回家”的信念先行所致。

冬奥会观赛之余，执此书细看，寒冬围炉之际去寻觅古人冰嬉踪迹，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