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春子
每个人都有童年,虽然很多人不记得自己童年的模样,但天真、可爱是所有孩子童年的群相;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变老,当人们青年、壮年时,偶尔会想10年后、20年后自己的模样,能拥有什么?能过怎样的日子?能变成什么样?虽然中年、壮年、初老之年,人们生活各异,没有群相定格,但各年龄段,人人都有不同的美好。70岁后,人们不再想象自己80岁、90岁后的模样了,却偏偏又有了老龄群相,只是那群相,大多让人不欢喜,甚至有点儿望而生畏。而我的一对老朋友,却颠覆了人们对“老”时代的固有印象。
这是一对在60年前携手走进婚姻的夫妇,妻子今年81岁,退休前在机关做财务工作,我叫她李大姐。她丈夫今年82岁,退休前是某县级市公安局局长,我称他刘局长。
李大姐和刘局长退休后的日子很热闹。李大姐说:我们把81岁、82岁倒过来读,我今年18岁,他28岁。其实,若看背影,李大姐还真像18岁,因为李大姐梳马尾波浪长发辫,瘦瘦的腰身,喜欢穿连衣裙,还喜欢穿带跟的皮鞋。记得李大姐有一双红色半高跟皮鞋,是她儿子给她买的。李大姐说:穿上脚可舒服了。我们老两口的衣服、鞋,都是儿子给买的。李大姐这样说时,脸上、眼里都盈满了笑。
而18岁、28岁,可不是指外貌,而是指生活态度和精神面貌。李大姐和刘局长都是作协会员,是一对文学伉俪,而他俩的文学之路,却起步于双双退休后。
刘局长退休前在公安局工作,属于“武”行,偶尔写几篇新闻稿,算“舞文弄墨”过。退休后,刘局长想写写前半生经历的人和事,小到一块豆腐、一只鸡、一个鸡蛋、一封信,大到一座城、一处古迹、一段历史、一群人的故事。但由“武”转“文”,并非易事。他最初写完每篇稿子,李大姐都是第一读者,但又不只是读者,还是参与者,因为李大姐帮忙打字,帮着修改,反反复复。刘局长过意不去,就封李大姐一个“作者助理”,但李大姐不甘心当“助理”。说:你写的稿子,我也能写。而李大姐这一写,竟不比刘局长写得差。很快,两人的作品就陆续刊登在各级报刊,夫妻俩的关系也由生活伴侣转成文友,两人常为一篇作品的立意、一句话的语法,甚至一个字的对错争论不休,最后,往往请出“字典”当裁判。写作10年后,他们已经出版了3本文集,累计有380多篇文章,100多万字。两人也在写作中,多了情感纽带,多了生活的充实。
其实,李大姐与刘局长除写作外,生活态度同样令人敬佩,相处之道更令人羡慕。
他们说,我们老两口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伴侣之一,我们上承优良传统家风,下育一双孝顺儿子。两个儿子不仅为我们买房购车,还在精神上陪伴我们。过去与儿子常有书信往来,现在常打电话沟通,让我们感觉儿子们天天都在身边。
儿子们像在身边,这话真不假。李大姐和刘局长的房子虽已住了十多年,却干净得像新装修的一样,连逢年过节才回来住一次的儿子、孙女房间,也像刚有人住过似的,床上用品整齐,地板、家具洁净,即使戴“白手套”的检查团摸检,也不会摸到半点灰尘。李大姐崇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们家没雇保姆,卫生都是自己收拾的。而李大姐和刘局长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刘局长10年前曾做过大手术,也做过多次化疗;李大姐除患心脏病外,还有胳膊痛的毛病。但两人顽强乐观地战胜病魔。家里收拾卫生、洗衣、买菜、做饭,李大姐事必躬亲。就这样,妇唱夫随,李大姐负责操持马勺,煎、炒、烹、炸、炖,以及蒸和煮,刘局长负责厨房里的清扫洗涮以及墩板上的切和剁。两个人在厨房各守一摊;两个人的餐桌热热闹闹。
动手、动脑;勤劳、充实。李大姐和刘局长的“老”时代,无论是待在家里,还是走在路上,都倍感花也艳,风也香,日也明,月也亮。
李大姐说:岁月不饶人啊,我突然发现,年轻,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80岁,这个数字太有威力了,我拿出60岁、70岁的照片与现在的比,过去年轻现在老,可谁又能改变自然规律呢?
李大姐和刘局长的文字,朴实、欢快、水灵灵。李大姐和刘局长的生活,情真意浓,让人于不知不觉中,就欢喜,就开心。
虽然说渴望80岁,有些矫情,但看了李大姐和刘局长的“老”生活,我想人们不再会惧怕80岁,甚至会爱上8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