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波

老屋靠山但不临水。屋西的道路旁有一条沟，它是从北山的林木间蜿蜒而下的，如蛇行虬曲。

沟，大多时候是旱沟，只有七八月间雨水大时，有水流，湍且急。所以沟底偏坡长满了丛棘。

丛棘间人迹罕至，但却是鸟的乐园。这些鸟多是“旱鸟”，山雀居多，它们把窝做在沟底，大概因附近的山坡峦地都被辟做榛子园或蚕场所致。

春三月，我在院子里洗车，留下一汪一汪的小水泊，忽见有鸟来涉。此鸟黑背白肚，毛有蜡质，腿甚高，脚爪也大。它涉水梳羽，样子灵巧。

6月，爬附在窗棂上的金银花枝满叶肥，此鸟在花枝间上下翩飞，弄得叶子扑簌簌响，撞得玻璃扑棱棱动。

那些山雀进院往往扎身于小桃红枝叶间觅虫，麻雀则匐于地面捡拾隔年的草籽。而这只鸟除了涉水，似乎总是对玻璃情有独钟，它沿着花间过道不停地飞，好像就是为了隔三岔五敲击一下我的窗户。

我仔细观察它在院子里雨中涉水的样子，走一步，尾巴向水中一点一翘，掸起的水珠落在背上，滴溜溜转，像水银。它拍我窗户时也是脚尾并用，扑棱一次又一次。这奇怪的动作不同于别的鸟类，腿长，善涉水，说明它不是山雀，而是水鸟。它来到院子里多数是旱天，原来它是把我的窗户当成了水面而亲近。因为，在旱天，玻璃有水色。

查了相关工具书，此鸟名为鹡鸰，民间俗称点水雀，居于水边或者山间湿地。可见沟底里的鸟窝不都是山雀的。

去年春天我回得晚，老屋院子里已经是芳草萋萋了。这年雨水勤，院子里经常有积水，仿若林间湿地。我隔着窗户看雨丝，更希望看到点水雀能来涉水，可一整个春夏，都没见它的影子。

我下到沟底去拜访，但见沟帮荆棘尽乂，砂土裸露。有人在这里整整齐齐地栽上了刺嫩芽的幼苗。

我不知道这些苗木在夏天水大的时候能不能存活下来，只知道那沟坡再长满丛棘，挂满鸟窝，需要很久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