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凌 鹤

提要

淮海战役是决定中国命运的历史性大决战。支前群众的数量九倍于战斗人员，这在世界战争史上绝无仅有。数字的后面，是整个中华民族改变历史命运的热切期盼，是全中国人民同心奋战的自觉选择。油画《决胜淮海》以高度的艺术提炼绘就这一壮丽画卷。

作者为鲁迅美术学院教授晏阳，其擅长驾驭重大题材主题创作，曾两次荣获全国美展金奖。

突破传统创作思维

晏阳曾是全景画《淮海战役》的主创之一，对这段历史非常了解。参加“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大型美术创作工程”，晏阳选的题材仍然是淮海战役。再次创作，首先要突破原有创作思维。他说：“这种突破在于认识深度的开掘。如此重大的题材，艺术创作的灵感绝不可能偶然邂逅于题材浅层，也不会幸运地显现于所谓‘视觉样式’的变幻之中。作品的整体感觉是对整个历史事件深层次把握的结果，是理解后的感觉、感觉中蕴含的理解。当我不断投入史料阅读和研究，一组熟悉的数字忽然触动了我——各解放区共出动了民工542万人，其中随军民工22万人，二线转运民工130万人，后方临时民工390万人，大小车辆88万余辆，向前线运送1460多万斤弹药、9.6亿斤粮食及其他大量军需物资，向后方转送了11万名伤病员。我决定从群众支前这一视角表现这场决定中国命运的历史性大决战。”

立足大战场大视野

动笔之前，晏阳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把这幅画画“大”。大战场，大视野，画面的整体构建、具体的形式要素都须努力营造大规模战役的氛围。对于一个没有直接表现战斗的群众支前场景，这一点更为重要。要使观者透过画面感受到前线战场的恢宏和震撼，感受到战斗的紧张和激烈，感受到人民解放军和全中国广大人民群众必胜的信心。

画面中，观众可以看到：初冬，一场雪覆盖了历经鏖战的焦土，战火烘烤过的天空浑浊而沉郁。远眺天际，硝烟弥漫里战事正酣。支前队伍踏雪前行。马车、牛车、人力小车载满弹药、粮食、被服等支前物资；男女老少，身背肩扛，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赴前方；稍远，高坡处，大批解放军的炮车急速奔赴战场，一队队急行军的战士快速运动，穿插其中……

晏阳把视平线抬得很高，大面积的雪地背景下，物像沉着而凝重，外形剪影成为最先被感知的视觉内容，这些团块是结构画面的决定性因素。大战场，画面形式构建大开大合，并力求单纯。人物队伍运动的线条在重复中一次次加强，进而形成明确的大趋向，每一次加强都有所变化，力求造成视觉节奏上的丰富。作者在努力寻找一种交响乐般的形式构建，秩序和张力、雄浑与壮阔的交融。

晏阳解读：“一个视野开阔的画面，视点高度的设定、地平线位置的确立都是决定第一感受最为重要的因素。近6米长的地平线完全裸露出来会显得乏味，于是在画面的右侧，我设计了一个坡地，将其大部分遮挡，一队军车正向前方战场开进，早晨的阳光把车体涂装成一排亮点，和亮色的雪地共同构成画面最明亮的部分，同时又把稍近处的车队烘托成暗色剪影，视觉上有了变化。视野开阔的战争场景、远景、长队伍，战争规模借此可以充分展现。右上角很少的一部分受光之外，我把画面的绝大部分设计在阴影里，使人物与背景的关系简化，形式要素单纯。雪地上，人物、车马色彩凝重，进而使整个画面的基调厚重沉稳。”

对历史高度提炼

在谈到题材和主题时，晏阳说：“题材，在更多情况下是事件，对于今天的创作者来讲，是史料的阅读、研究与整合，是客观的。主题则是作者的思想，是作品的精神内核，是拂去时间的尘埃而去努力接近的那个‘真实’——对事件的了解、认知和解读。是作者情感、思想和精神的诉求，是画家研读历史的结果，图解历史不是艺术创作。”

以具体可视的艺术形象重现历史场景、用艺术的手段将某一特定事件做清晰的表述，是大型美术创作最基本的任务，也是其最一般、最普遍的特征。《决胜淮海》将历史的真实与诗意的壮美有机结合，进行高度艺术提炼。

晏阳认为，重大题材作品自身的艺术特性决定了其创作工作的特殊性，同时也决定了对创作者综合素养的基本要求——扎实的写实基本功，较为全面的绘画能力，真诚的艺术态度，崇高的艺术理想，严谨的工作作风，坚定的精神信念、对历史负责、对艺术负责、对广大观众负责的社会责任感。

用背影 塑造众多人物

画面上多数人物都是背向观众，这成为这幅油画的一大特色。诸多背影的姿势、状态、装束等成了塑造与刻画的重心。晏阳认真设计每一个人物，设想好他们的性别、年龄、身份。“画面上仅有的几个面向观众或侧脸的人物，刻画起来反倒轻松。几十年来，我画过很多大规模战争题材的作品，对于人物众多的场景，无论是构图安排还是塑造与刻画，我都习惯于首重取势，以人物的组合、运动构成大的态势，再依据大的态势调整个别的和具体的人物动态。具体人物形象的刻画塑造，我也往往是开始工作前或放下画笔后翻看手头的图片文献资料，或在心里做设计和揣摩。画画，我习惯于不使用照片，除非具体的历史人物。这幅《决胜淮海》，整个创作过程都没用照片，包括中、近景的几十个人物。”晏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