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诗意与乡愁

辽宁日报 2021年08月11日

王 野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条故乡之河、母亲之河。对于辽西儿女来说,这条故乡之河、母亲之河无疑就是大凌河。

大凌河是辽西第一大河,是辽西儿女世世代代的母亲河。

历史上的大凌河称渝水、龙川;隋唐时期称为白狼水;辽代称灵河;金代改称凌河、大凌河。据文献记载,古代的大凌河流域山川壮丽、物产丰饶、舟楫往来、通衢便利,是东北地区最为古老、最负盛名的水系之一。当年齐伐山戎,曹魏征讨乌桓,前燕入主中原,隋唐征战辽东,宋辽征战,清军挥师入关,均以大凌河为走廊要道。遥想大河上下,铁骑轰鸣,旌旗猎猎,鼓角连营,定甚为壮观。

大凌河一共有两个源头,北侧的源头在朝阳凌源的打鹿沟,南侧的源头在葫芦岛建昌的白狼山。两条源流汇成一脉后,流经努鲁儿虎山和松岭山之间的沟谷,在朝阳、北票、义县境内一路蜿蜒东去。到达医巫闾山西麓后,大凌河转头蛇行向南,在凌海境内结束397公里的全部征程,奔腾注入渤海。

这是一条被写入诗章词卷的千古长河。大凌河因为一个源头在白狼山,所以汉唐时期称其为白狼河、白狼水,在先贤的描述中,大凌河都被写成——白狼河。

唐代诗人沈佺期在《古意·卢家少妇》中写道: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这首带有闺怨味道的律诗,叙述了一个少妇对远方丈夫的思念。诗中提及的“白狼河”,就是今天的大凌河。

唐代另一位诗人岑参在《裴将军宅芦管歌》中也写道:辽东九月芦叶断,辽东小儿采芦管。可怜新管清且悲,一曲风飘海头满。海树萧索天雨霜,管声寥亮月苍苍。白狼河北堪愁恨,玄兔城南皆断肠。辽东将军长安宅,美人芦管会佳客……诗中通过裴将军的宴会情境,写芦管音韵的美妙动人,表达了戍边将士的乡愁,并在清幽婉秀与深远苍凉的意境中,描写了大凌河的恢宏博大、波澜壮阔。

清代词人纳兰性德在《如梦令·万帐穹庐人醉》中更写道: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他的另一首《齐天乐·塞外七夕》更是在开篇就写道:白狼河北秋偏早,星桥又迎河鼓。清漏频移,微云欲湿。正是金风玉露。两眉愁聚。待归踏榆花,那时才诉……作为清代的诗词大家,纳兰性德把他郁结于心的浓浓乡愁,写进了金戈铁马、狼烟鼓角的壮阔叙事中。词中提及的“白狼河”,无疑就是他祖辈征战途中经过的大凌河。

这是一条恩泽与残暴交替呈现的大河。在它一路跨越的时空中,它或是哺育滋养世代子民,或是泛滥成灾。

这也是一条史诗般的大河。在文明与野蛮此消彼长的反复较量中,发生在它身边的传奇故事,足以填满一部苍凉而又厚重的辽西史。

河流与大地,永远是生命神圣的起源与最终的归宿,永远让我们感知着生命的顽强力量和生活的原汁原味。一条大河,有史诗绝唱;百年苍生,有家国记忆。古往今来,有多少令人感慨万千的故事在大凌河两岸的这块土地上轮番上演。生命和生存,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其实都是一种关照,一种对苍生的注目与关照。

走近任何一条河流,都是邂逅一部深邃无比的历史。翻开人类文明的史册,每一段隽永的文字,都激荡着先祖逐水而居的浪花;每一个跳跃的音符,都闪烁着生命波光粼粼的律动。

直面大河时,每一次都是一场触动灵魂的对话;翻读史料时,每一页都是一次生命密码的破译。无论是恢宏磅礴的,抑或是潺潺涓流的,每个地域都有每个地域的故乡之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之河。它们,永远是我们心中最美的清流,永远是我们和大地母亲之间剪不断的脐带。永远是抵达诗意和乡愁的万古奔流。

写下这些的时候,辽西的山川田野,又一番花信风飘香而至;大凌河水又是水浪翻涌一路向东。

我会一次次地以注目礼的方式,凝望这流动的诗意与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