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爽
友人策划了一场读书分享活动,邀我参加。一听分享活动的地点在一家我未曾去过的书店,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回头把自己近几年读过的书粗略默想一遍,我决定将《在西伯利亚森林中》拿出来谈谈。这本书的作者西尔万·泰松,在我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19岁就开始旅行和探险,曾经与好友一起骑着单车环游世界。2010年,他决定完成此前对自己的一桩承诺:在40岁前到森林中过一段独自隐居的生活。在出发之前的采购中,他自嘲:“亨氏品牌旗下销售约15种番茄酱……正是由于这类事情,我才想离开这个世界。”
只这一句,我就喜欢上他了。就像当年读到那句“镜子是热的”,我便由此记住了安妮·迪拉德一样。生命中的趣味和喜悦来自诸如此类的微小细节——谁说不是呢?
然而过了几天,我收到了正式通知,这才意识到《在西伯利亚森林中》并非一个很好的选项。西尔万·泰松在森林中住了整整6个月,几乎每天都写一篇日记,他的书写极度自由,好像并不是寄身在那样一个小小的木屋,而是徜徉在无限广阔的天地之中,但这其间并没有一个连贯的故事,供我一口气聊够活动要求的时间长度。作为一个欠缺经验和水准的讲述者,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畴。
随即我明白了:我并没有像自己此前坚信的那样“吃透”这本书。因为初次邂逅的感觉过于惊艳,我当即买下了泰松被译介到国内的另外两本书,其中《走在幽暗的小径上》的译者也是周佩琼。在我看来,无论是文字还是节奏,周佩琼的翻译都完美呈现了泰松文本的特色,两下里堪称珠联璧合。但是,我该怎样向别人介绍这一大捧异彩纷呈的珠玉?它需要首先在我的内心连缀成一件艺术品。
于是我放弃了西尔万·泰松,决定转而推荐特德·姜的科幻短篇集《你一生的故事》。这是一条取巧之径,除了被拍成电影《降临》的首篇小说,还有7个精彩的科幻故事,连同它们的象征意义,以及可能带领我们进入的未来生活——在较为专业的分类中,特德·姜的作品被归类于“硬科幻”,也就是说,小说中展现的种种并非仅仅来自天马行空的想象,而是基于现阶段科学成果而进行的技术推演。
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听众们的阅读层次,他们并不需要故事来提神。茶歇时间,我添加了几个与会者的微信。其中一位顾老师,他分享的是李银河的《我们都是宇宙中的微尘》。意识到他喜欢灵性方面的作品,我当即向他推荐《在西伯利亚森林中》,他果然一见倾心,对我说:这就是法国版的《瓦尔登湖》嘛!过了几天,他发现《在西伯利亚森林中》已经被拍成了同名电影,赶紧推荐给我看。
还有一个叫琪琪的1994年出生的小女生,圆圆脸,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很甜,让人莫名地生出信赖感。她大学里读的是工科,在读书方面涉猎广泛,业余最大的爱好是逛书店和图书馆。没想到,我居然会和一个90后一见如故,聊起来忘了时间。她说她刚读完《薛兆丰经济学讲义》,感觉很对口味。听她这么一说,我当即下单买了一本。
或许,这世界的惊喜在于,无论我们之间存在着多少不同,只要有那么几本共同热爱的书,就会像化学反应一般,自动生成一个合并同类项的美妙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