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建华

何谓“补白”？就是报刊填补空白的短小文章。

为报刊撰写文稿或报刊编发文章，篇幅很难预先和版面严丝合缝，恰到好处。于是拼版时就会有些小块空白，得填补内容，“补白”就应运而生了。

过去形成了一些好的“惯例”，比如为了醒目，也为了尊重作者，甚至为了便于安排“抽印本”（赠送作者只有自己文章的部分），刊物版面要自为起讫，不能接排。那么，一篇文章的结尾，难免出现空白。以中华书局出版的两种杂志为例。《文史》因为是16开大开本，篇尾出现空白，可能面积很小，于是就必定会安排一些内容独立的“补白”。目录上也大大方方地开辟一个专栏，名称就叫“补白”。“补白”绝非率尔为之，或降格以求，只要看看这些“补白”的作者就可以推知，如顾颉刚、夏鼐、傅振伦、陈友琴、张岱年、饶宗颐、吴小如、王树民等先生都写过“补白”，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完全符合《文史》的办刊宗旨“崇尚实学，去绝浮言”。比如裘锡圭先生写的《〈睡虎地秦墓竹简〉注视商榷》就是很重要的文章，只是篇幅不长，所以用作“补白”。一个刊物开辟和重视“补白”，作者不仅不会“介意”，还会量体裁衣，乐于或自觉写作“补白”，因为那时学风所向，是不大可能和今天一样，把“补白”硬拉扯成论文的。总之，无论是从初衷还是效果来看，没有人会轻视“补白”。

即使没有人写篇幅合适的“补白”，编者也不妨约稿或自作，哪怕发布一些新书广告，也算得上是推介作品、服务读者的举措。

《文史知识》是大32开，比《文史》版面要小一些。我手头珍藏有创刊号（1981年），目录里赫然印着“补白12则”，足见出现空白的现象普遍，以及“补白”的作用显著。“补白”都是一些短小而富启发的古文，如《弈秋》《薛谭学讴》《不贪为宝》《非常之观》，等等。

至于报纸，因为不能“开天窗”，倒是没有空白。文艺副刊通常使用的办法是发表美术、书法类作品，当然也很好。可是也有这样的现象，为了适应版面，有时削足适履，随意删改文章，甚至弄得衔接不上，使读者莫名其妙，真是大煞风景。如果恢复“补白”，就不必大伤脑筋，出现大大小小空白，自然就有大大小小的“补白”来充实。

“补白”因为短小，不能说空话、废话，也不必穿鞋戴帽，要求文字简约，意味隽永，是大块文章不可缺少的花絮，理当受到欢迎。郑逸梅先生擅写这类文字，有的“补白”只有几十个字，大多百十个字，但有趣闻轶事，关乎世道人心，因而被誉为“补白大王”。散简集存，于是就有了《艺林散叶》这样的重要著作，收集了近7000条“补白”文字，现在已经是“名著”了。

“补白”的消失，是很可惜的事情。只有报刊重视“补白”，自然才会产生“补白”作家或大家。都说世间已无郑逸梅，可是纵然有了郑逸梅，没有了“用武之地”，也只能徒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