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宇婷
过去,我们会反反复复阅读一本文学经典,沉浸在书本打开的广袤世界中,心灵和思想都会得到陶冶。如今,我们随时随地都可获得大量书籍,但深刻的阅读却日渐消失了,人们被眼花缭乱的娱乐节目,被绚烂的城市景观吸引着眼球,静下心来阅读反而成了奢侈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抛弃书本,去追逐公众号上那些短平快的小文。毕竟,深刻的知识和真理依然来自书本,书籍是前人经验的账簿。在这个碎片化的阅读时代,更应该去追问,如何阅读?何谓阅读?
加速的时代,信息爆炸,图书的生产速度远高于任何时代,同时,人们获得信息的途径也更为便利,坐地铁的片刻,打开手机,五花八门的信息便纷至沓来,被信息和图书裹挟的我们该如何阅读?古今中外的哲人、作家都谈过如何阅读的问题,简而言之,阅读的方式大致有两种,一种是泛读,一种则是精读。面对大部分的信息和书籍,我们最好走马观花似的泛而读之,而对少部分经典,则需要静下心来仔细研读。莫言曾以“阅读”为主题发表言说,其中大意便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图书资源极为有限,但他通过精读少量书籍而积累了写作经验和常识。读书并不在于数量多寡,重要的是读得精深,泛读十本书的时间不如用来精读一本。
那么,在有限的时间内,精读什么书便成了问题。关于这个问题,莫言、黑塞、卡尔维诺、村上春树、余华等作家给出了一致的答案,那就是阅读经典。余华认为,很多当代所谓的文学经典受到文学批评圈子既有观念的影响,或许并非真正的好书,人们要去阅读那些历经时间淘洗的真正经典,比如像《卡拉马佐夫兄弟》《战争与和平》《红与黑》《城堡》这样的作品。阅读最好从经典开始,只有阅读真正的好书,人的阅读感受力才会提升,就像一个厨师,如果总是吃味道不好的菜,他自然也不会做出美味佳肴。实际上,文学史上著名作家的身后往往站着几位好作家,阅读经典是滋养他们写作的良方。现代作家如鲁迅,他的《狂人日记》便受到了果戈理的影响;当代作家如莫言,其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就有马尔克斯的痕迹;余华的写作则得益于对卡夫卡和川端康成的阅读,卡夫卡对余华的影响在于其写作思想,川端康成对文学细节的刻画则融入了余华的写作;就当代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来说,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频频闪现于他的笔端,他对雷蒙德·钱德勒侦探小说的阅读,则深刻地影响了他的小说结构和风格。可以看到,作家们与那些如数家珍的经典作家的文学风格、文学气质颇为相近,似乎可以说,什么样的人就会读什么样的书,读者本人的气质和兴趣也会影响他对图书的选择。每个人的阅历与性情自然会淘洗出独属于他的经典。因此,阅读是一种主动的选择,而不是被迫的妥协,人只有由着自己的阅读兴趣,才能发现独属于自己的经典。
哪怕读者选出了自己的经典,他们的阅读态度也不尽相同。如黑塞所言,一些读者进行的是“接受式”的阅读,对作品给予的内容不加辨析地全盘接受,类似于当下流行语所说的“喂养”,“毫不犹豫地接受……就像一块面包被用来食用,一张床被用来睡觉一样”,一些读者则以批判的态度对待经典作品,还有一些读者则采取随随便便的态度,截取书中观点装点自己,以此卖弄才学,附庸风雅。最后一种阅读态度显然是功利的。实际上,真正的阅读者一定是抱着无功利的态度展开书本,读者以敞开的视野、空白的心境,以庄子所言的“虚静”之态浸入书本打开的宇宙。
在当下这样一个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在影视与景观充斥着人们视野的时代,何谓阅读?如何阅读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何谓阅读。人们或许在片刻的观影与碎片化的阅读中可以获得转瞬即逝的快感,然而,人的系统性知识结构的建立,深刻哲思的获取,对现实世界的深刻洞察,依然来自对经典作品的精细阅读。阅读一本书籍,便是打开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书籍中既有历史的悲鸣、学人深刻的哲思,也有作家鲜活的生命体验。对经典的精细阅读是获得知识的过程,既可以固化读者原有的知识结构,也可以令其暂时跳出现实的窠臼,以全新的眼光体察现实世界,建立全新的知识体系。同时,好的小说、散文、诗歌不仅给人提供知识,也凝结了作者独特的生命体验。阅读书籍,是展开一场心灵之旅,是生命与生命跨越时空的对话,阅读让饱受苦难的心灵彼此共鸣,由此便获得了慰藉与重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