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岸

天刚蒙蒙亮，老哏便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扒拉了一碗米饭，抓了两个熟鸡蛋，披了夹袄，就朝承包的半坡山樱桃园匆匆赶去。时值五月，正是樱桃成熟期，一树一树的红樱桃圆鼓鼓、水灵灵、红里透亮，像一盏盏点亮的红灯笼，满山遍野地燃烧，看得老哏笑得合不拢嘴。

可来到自己的园子，老哏大吃一惊，满树的大樱桃竟不翼而飞，往深里瞅，近百棵樱桃树无一幸免。坏菜了！老哏的头嗡的一下，差点儿没站住……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偷樱桃！

几十万元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冷静下来，老哏挨棵树察看，地面脚印排列有序，枝子也完好无损，而且发青的樱桃一颗没动，剪枝的水平相当了得，地面有车辙痕迹，估摸是团伙作案，而且干农活很专业。

事不宜迟，老哏拿出手机就要报警，正在此时，手机先响了。

喂，老哏啊，俺是老烧。你蒙圈了吧？樱桃是俺找人连夜帮你采摘的。

你疯了？俺要报警，叫你蹲笆篱子。老哏怒不可遏。

你感谢俺恐怕还来不及呢。在市气象台工作的俺那小子，说看卫星云图有暴风雨，叫俺一定通知你做好樱桃的摘收，可你却偏不听。

“说啥，想以此讨好俺闺女，没门儿！”老哏毫不示弱，气不打一处来，“俺说不摘，你就下此毒手。俺闺女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嫁你家。”

骂够了吗？你可别晕，俺早就给你提前联系了买家，你的樱桃卖了个好价钱。老烧的口气有些得意扬扬。

你别唬俺。老哏半信半疑。

老烧提高嗓门，唬你不是人。俺给你除掉人工费、车费，余额总共是五十六万三千九百一十八元，刚收到的。

啊……老哏被这天降的喜讯打蒙了。

马上给你闺女水儿打电话核实吧，钱一分不少，都转到她手机上了，发货票随后给你。

老哏口气立马软下来，嘿嘿，谢谢你。明儿个我提溜两瓶好酒，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老烧喜出望外，当真？

那当然。老哏这会儿不哏了。

老哏撂下电话，给女儿水儿打电话，水儿说的和老烧说的分毫不差。老哏心中有些愧悔，又给老烧打电话。

老伙计，俺错怪你了。

哎呀，咱俩谁跟谁呀。老烧也是满满的开心，忽而压低嗓门，故作神秘地说，俺家那园子樱桃卖的价钱可比你的差一截子呢，哈哈。侍弄樱桃你是好把式，来年你可得帮我。

老哏没含糊，放心，包在俺身上。

噢，对了，老哏，得赶快把有暴雨的事儿告诉乡亲们，叫他们赶紧把樱桃都摘了，少受损失。

对，对……快，快点儿。老哏也急起来。

果不其然，傍晚，瓢泼大雨下起来，哥俩在炕上盘腿而坐，瞅着窗玻璃外银白色的雨线流得越来越快，开心地举起了酒杯。